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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共兴建寺庙三千二百余所,兰若(私立的僧居)更是多达两万所,耗钱何止百千万。可笑的是,先帝一生勤勉,躬行勤俭,紫禁城从未大修过一次。”
“其一,因寺庙免税,佛教戒律中有明文规定,门下弟子不可种地不可买卖,不可牵线做媒等,所以寺庙不生产粮食,只依靠香客施舍,自然也就不用交赋税。正因为如此,几乎所有的寺庙都会用香客施舍的香火钱大肆购入土地,雇人耕种,也有百姓为逃避赋税,带着名下田产依附寺庙。据臣统计,全国寺庙名下所拥有的田产不下八十余万顷。”
孟则知眉头紧皱,八十余万顷,要知道眼下全国丈量出来的可耕种土地也才不过七百万顷。
“其二,佛教的大肆兴起和传教,导致诸多青壮遁入佛教,不事生产。截止到去年为止,全国共有僧尼超过十五万人,专供寺院充当役夫的百姓达三十万以上。”
“其三,佛家笃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故而寺庙常为畏罪逃犯所趁,成为藏污纳垢之所……”
说到这人,孟则知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问:“朕记得,何爱卿是广德元年恩科二甲传胪。”
何青云一脸坦然:“正是,臣原已官至户部右侍郎,只因在广德十六年时上书奏请遏佛而遭先帝厌恶,贬为彭泽县令。后蒙万岁不弃,破格提拔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孟则知又问:“你、信道?”
历史上的四次灭佛运动,多有儒道两家的影子。
何青云却回道:“家母崇佛,为了这事,也曾和微臣哭过闹过。”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表明自己一心为公,绝无私情。二来嘛,是暗指同样笃信佛教的奉圣夫人萧氏。
没道理他一个做臣子的能为了天下百姓不惜忤逆不孝,到了皇帝这儿,总不能反而优柔寡断起来。
“何爱卿这是在逼朕啊。”孟则知说道。
“微臣不敢。”
既然孟则知没发火,就说明这事他听进去了。想到这儿,何青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这何尝不是一场赌博,上一回,他输得一塌糊涂,好在这一回,他赌赢了。
“行了,朕知道了,奏折留下,你先回去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是,微臣告退。”
这大概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了吧。
孟则知沉了沉气,瞬间就打定了主意,喊道:“陶安,摆驾奉圣夫人府。”
孟则知心里门儿清,他要做的事情,萧氏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广德二十四年就这样过去了。
宁武元年元旦,皇帝开笔,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申斥佛教,言辞尤为激烈。
“古时三人共食一农人,今加僧尼,一农人乃为五人所食,其中吾民尤困于佛……”
“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宫居。”
又言:“若灭佛能使百姓有人间之福,朕亦不辞地狱之苦。”
圣旨一出,天下皆惊。
“臣以为,当效仿唐武宗,毁天下寺庙及以“兰若”为名私设之僧舍,勒令每府仅留一座佛寺,留僧十到三十不等,其余僧尼一律强迫还俗。拆寺的木料用来修缮善堂善社,金银佛像上交国库,铁制佛像熔炼后制造农具,铜像及钟、磬等物熔化后制为钱币,没收寺庙良田分与贫苦百姓。”户部尚书卢增祥说道。
“臣以为不妥,佛本夷狄之人,非中国所固有。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臣君之义,父子之情。古往今来,佛教屡灭屡起,百姓深受其害,盖因三武一宗灭佛不够彻底,臣以为当彻底铲除佛教,方能有我大扬之盛世太平。”说话的却是现任礼部左侍郎萧德仁。
礼部及翰林院一众官员当即附和道:“臣以为萧大人所言甚是。”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儒家弟子。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之中赞同彻底铲除佛教的竟超过半数之多,反对声寥寥无几。
想来也是,现如今站在这朝堂之上的,要么是孟则知的亲信,对孟则知自然是俯首帖耳。要么是不受广德帝重用,吃过苦头的,因为受到广德帝重用的都因为卷进夺嫡之争里被抄家流放了,这些人心里难免对广德帝有所怨言,广德帝所推崇的佛教自然也就入不了他们的眼。
正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去的陶安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封信,他躬身说道:“万岁,护国寺住持派人前来报丧,惠和禅师于昨夜坐化了。他临去之前,给您留了一封信。”
“嗯?”孟则知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件上,接过来拆开一看。
里面却是一张已经泛黄的面值十万两的银票。
可不正是当年萧氏为请惠和禅师为他批命给出的那十万两。
要不是看见这张银票,孟则知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