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副本的玩家纷纷开始撤退。
    但忧忧没有丝毫撤离的意思。且不说他本就是著名恐怖主义活动家，寻找了许久的弟弟老舒（的“身体”）还在这地底巡回，他更不会独自撤退。
    “呵呵……看来，你也知道了我想要做什么。”
    “一开始，并不知道。”小微直白地承认。“是到达之后才确认的。‘钟楼系统’决不能继续存在，尤其不能……被你这样的人利用。”
    “真相总是令人痛苦。但是痛苦地活着，总比彻底的毁灭强。”忧忧抚摸着温热的枪管，温情地说着残酷的话。“刚才你明明可以解释，为什么任由他人诋毁呢？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感性的部分。”
    “对结果没有影响的事，就没必要做。”
    “真坚定啊。可惜这一切都建立在你们对老舒的信任上。”忧忧缓步走进。“我好心提醒一下，老舒从来不会把所有的牌面摊开。当然他摊牌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小微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应该在……安全的地方。”
    忧忧打了个响指，使用权限，凭空召唤了一段录像。
    那是小青来开家门之前，瘫倒在罐头堆的场景。
    女孩以痛苦的姿势卧倒，肢体几乎无法控制，却用尽余力，颤抖着伸手去按地上的老人机。阴郁的天光漏进来，她身上有许多细小的伤痕，脸上却流动着某种希冀，未曾灰败。
    挪动几次，直到指甲在地面留下划痕，她终于抓住了那个手机。
    【小微……吗？】
    忧忧没有继续播放声音。但是小微清晰记得那时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
    【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老式手机滑落。重重地，在地面弹跳了一下。
    画面中的女孩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支撑力。她的缓刑结束了。
    人生第一次的请求结束了。
    “这样……也是正确的吗？”忧忧优雅地叹息。魔鬼总要这样玩弄猎物。
    “至少，她可以活下去。老零这样保证……”
    “活下去？”忧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真是天真啊。我暂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长发青年抱着手肘，爱怜地说，“我想你已经知道，在这个系统的设置下，她活不过钟楼降临时刻。但是给她设置这个自毁指令的人，正是老舒本人呢。”
    “可不要被我亲爱的弟弟懒散的外表骗了。”青年拉开领口。“我有多么残暴，他就有多么冷酷——我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青年领口下方的苍白皮肤上，斜向爬着一道长长的，狰狞伤疤。
    *
    “这事儿确实有别的办法，而且也只有你能够做到。”睡袋老舒稳住想要四处安利的小青。“你可要记住了……”
    “没问题，没问题。”
    投影的老舒叹气。“而且你见过我这件事，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么？我还没到苏醒的时候。这件事，哪怕连其他的‘我’也不能说。”
    小青困惑地点头。
    “对了，拿到那些东西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包烟——”
    投影中的老舒做了个姿势，旋即想起来了什么。又摇头。“哦，算了。现在我也用不上……”
    小青想起维生舱中，老舒生死不明的身体。他们很有默契，谁都没提。
    “老舒——”她揉揉眼，想要看清投影中的对方。其实她连老舒的脸也没有看清，却依然觉得亲切，仿佛曾经见过似的。“如果我阻止了小微，办到了一切，你是不是就能……就能……”
    “傻孩子。”
    老舒难得温和，却截断了她的对话。“去吧。”
    小黑屋的一面墙突然移动，敞开一条地道。
    小青起身，没让老舒看见眼中的湿润。
    她走到门口，心中似乎涌起了某种预感，回头一瞥。
    她以为摸鱼带师老舒，早就缩回睡袋休息。却不料睡袋依然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老舒并没有被发现了窘迫。反而是小青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先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知道。”数据海的浪潮翻涌。老舒隔着投影，仿佛有在笑。
    那一定是一个，温暖却悲伤的笑。
    安眠曲在小青的背后响起。这次她终于听清了歌词。
    “……当你苏醒
    我便陷入沉眠；
    命运的奥秘……
    注定我们，无法以同类相见……”
    恐怖如斯（10）（修）
    “命运的奥秘……
    注定我们，无法以同类相见……”
    歌声已经消退。但是似乎有记忆的碎片飞快地略过脑海。
    废墟，濒死的少年，徘徊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