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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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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诚恳地问:“我是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这青楼的消费应该不便宜,为什么穷书生能进来?”
    魏意道:“穷书生只要吟诗作对优越就能进来,用来提升格调的,你总不能指望一堆商人大老粗懂诗词歌赋。这帮商贩有钱,就喜欢才女,一见才子佳人对诗这种就有感觉,拆散了才子佳人用钱独霸佳人更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白雪似懂非懂。
    肖张扑哧一笑,很护着的说:“你别逗她,她什么都不懂。”
    昧昧也在柔柔一笑,搂着魏意神态甚是温柔。
    魏意意味深长,“这真的是你表弟,别是你相好才这样拦着。我可是听说了,沈家的二小姐和金阳公主全都让你给推了,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找来个挡箭牌娘子,该不会你好龙阳,专门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吧。”他伸手就要往白雪的手上摸,肖张赶紧去拦他的手,然而白雪动作更快。
    白雪的手指骨又粗又糙,是常年干活的手,力气也很大,能背着竹篓走上半夜不歇着。她就那么一抓,一拧,一压,只听一声脆响。
    魏意脸色大变,惨叫一声,环绕在房梁下:“我草草草,手断了——”
    这声音太大,穿破了弹琴和无数人交谈的吵闹上,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是姓魏的。”
    于是鄙视,好奇,看热闹的视线就纷纷而至。
    白雪自觉闯祸,赶紧收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往后躲了躲,保持一定的距离。
    肖张帮魏意接上了手骨,笑骂道:“手欠,我身边能有普通的吗,再胡乱动手小心把命搭进去。”
    魏意吸着鼻子问:“他是你大理寺的杀人罪犯出来指认现场的吗?”
    肖张:“我还没去大理寺报道呢。”
    白雪又向后退了两步,已经搭上了别人的桌,无辜的看着他们两个,仿佛一点关系都没有。
    来秦楼楚馆的不乏一些大人物,大人物沉得住气,只看着小辈去闹。
    那几个书生包括李愈在内,都是今年新考上的士子,都在翰林院当差。翰林院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比较清贵,一般来说,在翰林院攒攒资历在被调任出去,一般是六品起,最高直接四品。
    所以,翰林学士是集中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的地方,李白、杜甫、张九龄、白居易,苏轼、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等等,皆是翰林中人。已经亡故的杨丞相、如今陛下新宠沈南瑾也是翰林出身。
    翰林必须要科举士子才能进入,一些有能力的世家子弟都走了科举这条路,于是纨绔子弟走后门被抨击的就越发严重。
    文人自命清高,指点江山已经是常态,何况翰林学士本身就有致力于文化学术事业的传承,参与政治,议论朝政种种责任,也就更加敢说,连御史台都甚少弹劾他们言行问题。
    但莫云渊私下不太喜欢,他曾说,翰林学士的辉煌前景也使得知识分子投身科举,造成了人才浪费。社会重文士轻技工,拖缓了技术的发展。而且翰林制度使得文学界和思想界的主流处于皇帝的监管之下,利于皇帝进行专制统治,但对学术自由和知识分子的思想独立起了压抑作用。
    肖张后来从月牙那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评价,也不知这是两人间谁的看法。
    “走吧。”肖张伸手拉魏意。
    魏意不起,死赖在昧眛身上,一脸懒散:“我还没玩的尽兴,要去哪里?肖张,你跟从前不一样了,若是从前,你会跟我一起包了场,请诸位喝酒,好好笑一番。”
    输人不输阵,何况他根本没输,就是要摆出气度,自然能羞辱他们,到时候谁先坐不住,谁就是落了下风的那一个。
    肖张叹惜:“且不说如今没人给我钱,我今日也是带着人来的,不好太摆出纨绔子弟的普。”
    肖张每次不着调,白雪总是笑看他,那种笑容就像是看着孩子,肖张从前只觉得小姑娘做老成姿态很可笑,现在却是想自己更成熟一些。
    魏意:“我真的烦这帮人,也不是我要入朝为官的,是陛下的意思,怎么就拽着我说,怎么就不敢说陛下一句?”
    肖张想,是这个道理。杨家人借着杨贵妃的权势无法无天,没人敢较真,因为陛下发落了三四十的官员。所有人都在陛下默许的情况下来伸张正义,总觉得正义有些变味。他只能宽慰:“长安城内那些追逐名利的人,用尽心机也不如你这样清闲自在。”
    二人说话的功夫,翰林院学士那边也有反应。说坏话的人和当事人碰面,大家发现彼此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翰林学士开始坐在一起吟诗作赋北窗里,一长相优越的年轻人,也是本科的探花郎道:“种花满西园,花发青楼道。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贵族公子拔禾的细小动作充分暴露了这些人的寄生虫的本质,他们根本就不懂得种庄稼的艰难,更不知道什么是庄稼什么是恶草。可他们却天天要挥霍农民的劳动果实,这是多么的不平等。
    这首诗写的不错,引得许多人叫彩,一些歌女主动敬酒。探花郎谢绝不喝,有姿态反而更加引人追捧。
    那几人三言两语的议论着:“该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探花郎突然问李愈,“李兄,你觉得叫什么好?”
    李愈瞧见了白雪肖张不想出言侮辱,又不能脱离群众,神情默然,小声说:“长安花。”
    大家并不买账,觉得这名字太普通。
    “我看就叫公子家。”
    “公子行也不错。”
    反正说来说去,都逃不了这些贵族无用的公子。
    探花郎神情冷峻,道:“肖二公子,听说你迷途知返,甚至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推官,如今为何不能保持自身洁净,回到长安陷入富贵里就忘了昔日的心,又和纨绔子弟搅在一起,是否堕了你肖家的名号?”
    肖张在隐忍和反击中犹豫。白雪小声对他说:“干他,他是不是有毛病,别人交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求同存异没听过吗?如果朋友是盲人,就从侧面看他。”
    肖张失笑,看向那探花郎,下颚微微一抬,吟诗一首:“自许山翁嬾是真,纷纷外物岂关身。【花如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净扫明窗凭素几,闲穿密竹岸乌巾。残年自有青天管,便是无锥也未贫。”
    刚好,探花郎也是花。一个被讥讽不学无数的纨绔子弟能用一首恰到好处的诗句进行讽刺,展示着彬彬有礼的讥笑,博学多才的大脑,太妙了,这首诗比探花郎的高明,这是最深的讽刺了。
    场间鸦雀无声。
    魏意叫了声彩,“这花如果会笑,还真是多事,石头不会说话,才最让人满意。肖儿,我小名叫石头,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肖张翻了个白眼,“我帮了你,还敢来调戏我。”
    魏意立马摆低姿态:“不敢不敢,你是潘安,我是左思,我对你只有崇拜敬仰学习,然而差的太远了。”
    潘安与左思,便是西施与东施的区别。
    肖张:“我先告辞了,天太晚,再不回去要挨兄长的骂。”
    魏意起身同他平礼告辞,看向白雪,道:“你下手太黑,再有下次,肖张护着你,我也要把你扔到湖水里喂鱼吃。”
    白雪看着他,他粲然一笑,笑的没心没肺:“我开玩笑的。”
    “你别理他,他就这样,几年没见也没改。”肖张拉着白雪的手走进了人群里,有小厮殷切的将两匹马牵到他跟前,他帮着白雪先上了马,自个在翻身而上,一腿甩的帅气,坐在高头大马上,只叫人看的见英俊容貌,其他都难想。
    两人慢慢的骑马并肩而行,肖张脸上少了些笑容,还有些惆怅,轻轻地说:“白雪,你觉得我是纨绔子弟吗?”
    他到底只有十八岁,还是介怀旁人的言论。
    白雪坚定的说:“你称得上一切美好,你就是美好本身。”
    肖张眼神光彩骤然生辉。
    白雪并不给他颓废的时间,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肖张想也不想的说:“你是我不安稳岁月里的节外生枝。”
    这个回答,勉强还凑合。
    两人默默地骑行一段路,一股名为暧昧的气息流动着,在无声里,有视线闪躲的交流。
    白雪觉得自己年纪大,不应该一副小女孩的架势,在看见肖张第三次欲言又止后,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肖张脱口而出:“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共同靠在透光的帷幔旁,让月光擦干我苦尽甘来的泪。”
    换成人话就是,我想那个。
    白雪脸都没红,无语凝望:“你是跟那帮文人斗诗留下了后遗症吗?酸死我了。”
    肖张:“白雪,你一点都不浪漫。”
    白雪幽幽的看着他。
    他改口:“娘子,你可真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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