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华到底是出城了。
    永安帝陪着她，帝后二人都是盛装。
    段月华穿的是大红色的凤袍，端庄娴静，贵气逼人。
    她出城有个条件，就是百官随行，致仕的也必须跟着，哪怕是病卧在床上也必须抬出来。
    众臣不敢反对，毕竟段月华是要去送死，而且她提的条件也不算是为难人。
    关键是主要目的达到之后，这帮人自觉有亏，不敢再跟皇帝较劲儿了。
    百姓们看到了皇帝和皇后，先是一愣，皇帝就不说了，皇后的通身气派真让他们难以呼吸。
    这样的人是妖孽？
    不少人产生了怀疑。
    空旷的大道中央已经按照段月华的说法搭上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台子，台之上放着巨大的香炉和神案等物。
    段月华跟永安帝走上高台，百姓们山呼海啸般称‘皇上万岁’，但没人称‘皇后千岁’
    段月华不在意。
    她站在高台上环视一周，然后便道：“敢问通天道长何在？”
    “贫道便是……贫道见过皇上，见过娘娘。”通天道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事儿他不来哪儿成啊，他不来万一中途有变故就不好了。
    而且……他看了眼身后的百姓，心中十分有把握。
    “听闻道长道法高深，能沟通天地？”段月华十分淡然地问道。
    通天道长拱手道：“贫道跟道法浅薄，不过倒是能窥探一丝半点的天机。”切，如今这副田地，皇后想翻盘是不肯能的了。
    所以，随便她问吧。
    反正这种情况下……皇帝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赐死她。
    江山和女人……别的皇帝不好说，不过眼前这位嘛，肯定是选江山。
    段月华点点头：“ 既然如此，本宫想请道长作法，毕竟本宫和皇上没有亲眼看到神迹，并不能相信坊间传言。
    而且，仅仅凭借一句半句的传言就要置本宫于死地……本宫是大周的皇后，皇室的尊严还不容如此随便地挑衅！”
    “还请道长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做法，若是上天真的表示本宫就是妖妃，本宫带了白绫和毒酒，一定当场以死谢罪。
    若不是……
    就恕本宫不能如你所愿！”
    “皇后娘娘，那是百姓之愿。”通天道长提醒。
    段月华笑了笑。
    她从林晚秋手中接过喇叭，高声道：“本宫请通天道长再作一次法，若上天认定本宫是妖孽，本宫当自绝于此。
    若不是，尔等便速速退去，别当了某些人手中的谋反的刀子，你们家里还有家小，要为他们考虑。”
    百姓们闻言便议论开来，说实话，看到法会的人不多，最多千人，但现如今聚集了一万多人……
    这中间是多少道听途的……所以段月华的一番话，自然能让很多人犹豫。
    “大家别听妖后的，我是亲眼见到上天示警。”
    “对，不要被妖后给迷惑了。”
    “大家不要走，不要乱，妖后必须除，否则今后还有灾难，我们都活不成。”
    人群中发出阵阵高呵，脑子本来就没多好用的百姓们就又被喊服了。（好用就不会被裹挟着来民谏请愿。）
    段月华没有理会下面的场景，只将喇叭递给林晚秋，然后就站到一旁，对通天道长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永安帝捏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月华，朕必将他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阿炆哥你要好好的，否则我在黄泉也不会安心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所以即便永安帝再次选择牺牲她，段月华心里也毫无波澜。
    这个男人啊。
    话说得真是好听。
    你总是说爱我，却又从不做……哪怕一点点儿爱我的事儿。
    她冷眼看着通天道长一阵表演，又是吐血又是抽搐，最后符篆的灰烬在地上拼凑成‘坤宁’二字。
    百姓们群情激动，高喊着要杀了妖后。
    百官跪下，高声请皇后归西。
    段月华冷眼看着。
    永安帝捏着段月华的手在抖，看着她的眼满含不舍。
    段月华抽出了自己的手，缓缓走了出去，走到高台的边缘。
    林晚秋跟在她身侧，永安帝伸出了手，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开口。
    一侧的太监端上一壶鸩酒，恭敬地立在段月华面前。
    “我，段月华，无愧于祖宗，无愧于皇上，无愧于大周江山！”说完，她便端起托盘上的鸩酒。
    “月华……”永安帝痛苦极了。
    他的月华啊……
    总是那样，因为爱他就不惜为他做任何事。
    可这样的女人，他却护不住。
    反倒是……贵妃，淑妃那种对他满满的全是算计的女人还好好地活在宫里！
    永安帝恨。
    这帮贱人！
    他要让他们万劫不复！
    田居德抬头看永安帝，心中嘲讽，还真是帝后情深啊。只是你周炆到底还是要亲手杀死爱的女人。
    虚伪的帝王。
    他又看了眼百姓的方向，这一万多个人中有他的人，不管段月华死不死，民变是一定要发生的。
    到时候……
    永安帝将妖后之死的怒气发到百姓头上，让军队将一万多百姓屠杀殆尽。
    一顶暴君的帽子扣在永安帝的头上抠都抠不掉。
    接下来，他便可以拿出先帝遗旨，表示永安帝的帝位名不正言不顺，逼迫他退位传给太子。
    至于说太子是他的儿子……
    秦王已经绝了子嗣，到时候只需将太子记在秦王名下……
    其实他也想清楚了，只要手中的拳头够硬，只要布排得够好，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
    周炆，想跟他斗……还是嫩了点儿！
    只是……江家那两个小的不能再留了。
    这世上只有他知道，江鸿博和江鸿宁是秦王的孙子。
    因为两人的相貌太像他们的爹娘，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出现在京城之后，他便想方设法地去查，这两个人身上的胎记跟他知道的是一样的……
    之前不动手，是怕横生枝节。
    不过江鸿远不知被谁刺杀了，不管是谁下的手，也算是帮了他田居德的忙。
    老狐狸的算盘打地响当当的，他看着段月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此刻，段月华转头看向永安帝，她举杯：“阿炆哥，来生再见！”生生世世都别再见了。
    说完，她便高举了酒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