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笑比这大洋珍贵多了！”他笑了下，说道。
    “什么时候学会说这讨人欢心的话了？”她笑道，“不会是出差这几天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她知道他不会，却还是会忍不住问。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却是挽着她的手走出了首饰店。
    她的手是冰凉的，其实，她很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即便一切都是她凭空乱想，也希望他可以让她所有的猜疑都消失。而他，似乎很吝啬自己的语言。
    去到谭家，和四年前一样，依旧是谭鸿兴夫妻在这里陪着父亲住，而谭老爷子的身体，和四年前相比，却是差了许多。毕竟，人已经上了岁数，而且，老爷子又不像他亲家那样勤于锻炼。
    给谭奶奶上了香，夏雨辰和四年前一样跟外婆说“外婆，我带着您外孙媳妇儿来了”，说着，他拉住方晓悠的手，方晓悠对他笑了下。
    方晓悠记得，四年前来的时候，老爷子对她没什么特别。今天，老爷子却是问了她许多，主要是她的工作状况，同时，还提到了他那个“不肖子”谭鸿宇。
    “最近见过他？”老爷子问方晓悠。
    “没有，他说出差去了，很忙。”方晓悠很恭敬地答道。
    方晓悠不知谭爷爷为什么要跟她说谭鸿宇，有些莫名其妙。
    “你别觉得奇怪，你和鸿宇的事，我很清楚！”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真叫她后脊背生出一阵凉意。
    她挤出一丝笑容，以示礼貌。
    “既然你和辰儿结了婚，就好好对待他，不要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老爷子语速不快，却是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方晓悠那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辰儿一直跟我们说你性格很好很安静，既然他那么信任你，我也希望你能配得上他的信任，也不枉他为了你和父母翻脸。今后，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多留个心眼、少说话！”老爷子微眯着眼，淡淡地说。
    “嗯，我知道了！”她勉强笑着。
    “对了，你和宇飞——”老爷子接着说。
    宇飞？
    “您说的是——”方晓悠问。
    “孙宇飞！你和他，怎么回事？”老爷子道。
    她和孙宇飞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怎么老爷子突然提了起来，而且，老爷子怎么知道她和孙宇飞的过往？
    因为方晓悠完全不知道老爷子和孙景年见面，还有之后去了英国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老爷子怎么知道孙宇飞。
    “呃，他在英国的时候帮过我很多，我们是好朋友。”方晓悠道。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只是当他是朋友，就最好把握这个分寸，不要做出什么越轨的事。”
    “是！”方晓悠道。
    “真是的，这家里的男人怎么一个又一个和你扯不清？”老爷子听起来很不高兴，当然方晓悠也不知道老爷子说的“这家里的男人”包括了几个，她以为只是谭鸿宇和夏雨辰舅甥。
    “好了，没事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老爷子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方晓悠站起身，恭敬地说：“那您休息！”
    走出小花园，方晓悠长长地出了口气。
    谭家的气氛，远不如夏家那么让人放松！
    走进楼里，方晓悠看见了谭奶奶的遗像摆在那里，走过去静静望着那张照片，想起四年前和夏雨辰去二楼探望谭奶奶的事，想起和谭鸿宇坐在谭奶奶坟前聊的那些，心里不禁生出深深的叹息。
    谭奶奶是个怎样的人，她了解不多，可是，至少四年前老太太算是喜欢她和夏雨辰在一起，并没有像谭阿姨那么反对。从这一点上来说，老太太是对她的。
    方晓悠走到遗像边，望着现在应该被称为外婆的老人。
    “我妈总说，她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不能动，都是因为她当年犯了错，老天爷才让她受那么多的罪！”方晓悠想起谭鸿宇跟她说的话，也不禁觉得老太太真的好可怜，自己沦落成那样的地步，却还在反思年轻时的过错。
    “你知道吗，当初，我妈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我的人，她支持我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而不是让我听从我爸的安排。后来我做生意，第一笔钱也是我妈给我的，如果没有我妈支持，我不会走到今天。可我最后——”谭鸿宇那天对她这样说过。
    能够支持儿子选择自己的人生，这样的母亲，是伟大的母亲，不是吗？很多父母，都把自己的希望都加诸在孩子身上，当然这也是出于爱，可是，更多的人，则是利用自己身为父母的身份，强行安排孩子的人生。
    方晓悠一直这样站着，夏雨辰走了过来。
    她转过头看着他，握住他的手。
    夏雨辰拥住她，道：“外婆很心疼我，我们这一辈里面，她最疼的就是我，小舅说外婆是重男轻女。”
    方晓悠笑了，道：“可能是因为你最像你小舅？”
    夏雨辰笑了，叹道：“也许是吧！家里人都说，我和小舅是最受宠的两个。”
    今天晚上，谭鸿兴夫妇有应酬不在家吃饭，夏雨辰和方晓悠便陪着外公吃了晚饭。
    “没去看看你妈？”外公又问。
    “明天晚上再过去。”夏雨辰答道。
    “你妈的一颗心全在你身上，还是别太伤了她！”外公这么说，方晓悠突然感觉耳朵火辣辣的疼。
    “嗯，我知道！”夏雨辰应道。
    方晓悠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接下来，饭桌上就一点声音都没了。
    方晓悠只觉得这晚饭吃的很压抑，搞得胃都失去了消化功能。真是想象不到这家人怎么过日子呢？
    好容易从谭家出来，她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出门的那一刻，她甚至还长长地松了口气。
    “明天晚上去我家，你没问题吧？”坐到车上，他问道。
    她没有吭声，想了想又说：“我安排了实验，不知道几点钟结束——”
    “要是太忙就算了，我一个人过去！”他说完，就发动了车子，将车子缓缓驶出外公家的小院。
    两人回到自己家，气氛也是一样的活跃不起来。似乎两人将谭家那压抑的氛围待了回来！
    他说要看会儿新闻，就让她先去冲澡了。等她冲完澡，端了杯水走进了书房，从抽屉里取出一小瓶药，从中拿出一片，准备温水吞服。
    “你怎么了？病了？”他恰好抬头就看见这一幕。
    “没！”她也没看他，直接将药吞了下去，然后猛灌几口水。
    “没病，那你吃的什么药？”他问。
    她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是避孕的药！”
    他脸上的肌肉突然僵住了，而她没有去看。直到过了约莫两分钟，他才“哦”了一声，然后继续看网上的新闻。
    其实，即便不去看他，她也猜得出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这件事，她并未和他商量过。孩子是两个人的，如何选择，是不是该两个人共同做决定呢？
    到了这一步，她还是和他说明了原因。
    “我想过两年再要孩子，现在天天做实验，要是怀孕的话，对孩子不好。等过两年，我的考核过了，不再自己动手了，就可以——”她认真地说。
    毕竟，这个原因是很科学的。本来现代社会各种诱使胎儿畸形或者发育不正常的因素就很多，而实验室又是一个聚集了许多致病因子的地方，就是正常成年人都会生病，何况是胎儿呢？在下一代的问题上，不管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没有抬头。
    于夏雨辰而言，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责备她什么。当初，是他险些让她失去生命的。孩子没有了让人心痛，可是，那件事对她的伤害，他却是很难忘记。既然她这么决定了，他也不会有异议。
    见她始终没有动弹，他便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又怎么了？”
    “没事！”她也对他笑了下，“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嗯”了一声，继续将视线停在电脑上。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他，凄然一笑，轻轻关上门就走了。
    他根本没有看什么新闻，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中却是她。因此，她出去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头。
    那件事，不可能对她的心灵没有影响。而他，始终都无法原谅自己。
    反正都看不下去了，他便关掉电脑，走出书房，径自去浴室洗澡。
    等他回到卧室，发现她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发现床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她便将书合起来，压在枕头下面。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问：“看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本旧书，随便翻开了瞧瞧。”她笑了下，就躺下身，把被子拉过肩头，伸手关了自己这面的床头灯，然后背对着他躺下了。
    他却没有躺，坐在那里。
    好一会，她觉得自己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便转身去看，他正靠着靠枕坐着，闭着眼睛。
    “你什么时候开始坐着睡觉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