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肖暖果断道。
    她的眸子微微眯起，眼里是凌厉的光：“那样的错，这辈子犯一次就够了。更何况，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洪烈的心却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紧。
    是有多刻骨铭心的爱，才会留下这样深的痛。
    听上去不过短短数月的婚姻，留下的确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坐直身体，温柔地轻道：“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或者，有什么我能为你、为云天做的？”
    肖暖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缓和语气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云天交给霍家的。我的命是你救的，他也是。在他的心里眼里，你才是他唯一的父亲。”
    她愿意将云天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就说明她是真没有离开的打算。就算自己暂时没有办法住进她心灵深处的位置，只要能留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便已经足够了。
    念及此，洪烈长舒口气：“好。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保护你、保护云天。我不会再让那位霍先生，有机会伤害你们。”
    “谢谢你，阿烈。”
    肖暖的眉眼温润下来，感激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保护好云天就行。霍家那边，他暂时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毕竟现在是tn和霍氏合作的关键时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肯定会顾及颜面。”
    正因为顾及颜面他才会带她到那种人迹罕至的路边，可越是这样，才越是让人担心。如果今天他没有及时找到她，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洪烈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暖暖，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青白国才是自己的地方，他能够展开手脚，保护他们母子周全。
    肖暖摇摇头：“不行。tn的国内市场才刚刚开始拓展，现在回去的话，所有的事情就会停滞不前的。”
    洪烈认真道：“不会的，我们可以把事情交给ada，或者请更好的职业经理团队。只要肯花钱，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团队。”
    肖暖略微沉吟，还是摇摇头：“阿烈，在商言商，tn的启动资金和前期的研发，全靠青白国的皇室输血。现在研究有了成果，就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tn必须要自给自足，才能有更长远的发展。你知道，我一直希望做出一些成绩，可以回报给你、给父王和母后。”
    洪烈垂下眼睑，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我知道，但我在意，我不想一直让tn处于寄生的状态！”
    肖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我答应你，等我办完事，等tn步入轨道，开始正式合作生产，我就跟你回去，好么？”
    她蹲下.身，回握着洪烈的手：“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她的眸子清亮，眼神诚恳坚定，又透着几分祈求。
    洪烈无奈地叹口气：“好。那你安心处理你的事，云天就交给我。我会让人24小时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他抢走。”
    见他答应，肖暖心里一松，唇角自然地弯起一抹弧度：“好，那云天就拜托你了。”
    “荣幸之至。”
    洪烈随着她弯起眉眼，爽朗一笑：“那可是我的儿子，是青白国未来的国王，我必须要保护好他。”
    肖暖表情微怔，凝重道：“你真的打算让他继承王位？可他终究……”
    “嘘。”
    不等肖暖说出口，洪烈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道：“你说过，除非我不愿意，否则他永远是我的儿子。既然是我的儿子，那么他就有资格继承青白国的王位。”
    他顿了顿，郑重道：“暖暖，我今天在这里承诺你，只要有我在一天，青白国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担心。我会尽我所能，给云天最好的一切，让他成为青白国最尊贵的人。”
    肖暖皱眉：“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总有些事情会瞒不住的。”
    现在的云天，俨然已经是缩小版的霍厉霆，假以时日，可能会更像。
    洪烈拉着她起身，故作轻松地调笑道：“所以啊，你要加快速度，解决完手里的事。这样，我们就能早点带着云天回青白，不让其他人发现啊！”
    肖暖怔了怔，无奈地随着他笑起来。
    他永远有办法，将漫长的等待，变成值得期待和憧憬的未来。
    他们温声交谈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书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虚开了一条缝。
    云天穿着暖黄色的比卡丘睡衣，站在门外，深邃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他的小拳头紧紧攥着衣角，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张酷似自己的脸。
    原来不是所有z国人长的都一样，只是他们长得一样而已。
    云天紧抿着唇，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他的小拳头慢慢舒展开，转身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天没有开灯。
    月光从宽大的窗户照进来，照出宽敞的房间和特质的儿童桌椅。
    他借着月光灵活地爬上自己的专属小课桌，将平板电脑抱在怀里，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锁好门，扯了扯自己宽松的睡衣，坐在马桶盖上，悬空的小脚一晃一晃。
    他熟练地解锁平板，点开网页，肉乎乎的手指头，娴熟地在检索里输入“霍厉霆”三个字。
    几秒之后，无数新闻被加载出来。
    唔，还是个名人呢！
    云天的小眉头挑了挑，眸中有星芒闪过。
    他随手点开一条，认真的看起来。
    ……
    夜，万籁俱静。
    西苑书房，灯火通明。
    男人端坐在书桌前，目光定定落在桌上的文件上，几个小时却没翻动一页。
    灯光映照着他的侧颜，宛如一尊被抽走灵魂的雕塑，异常俊美，异常空洞。
    良久，男人忽然呼出一口气。
    他低头躬身，缓缓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拿出巴掌大小的红丝绒盒子。
    盒子有些陈旧，上面的丝绒像是被人抚摸过千百次，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下去。
    男人修长的手指抚摸过盒子，好一会儿才打开盖子。
    内置红木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两本暗红色的证书，上面是烫金的楷体写着“结婚证”。
    男人的眸子微微眯起，拿出其中一本，慢慢打开。
    如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女孩的笑脸。
    皮肤暗沉，脸颊上满是红肿的痘印，连笑都有些憨傻，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真诚和美好。
    她的嘴角弯起，水眸熠熠闪光，那是对生活的热忱和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男人的指尖，缓慢摸索过那张笑脸，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
    曾经，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拥有那么多笑容。
    可现在，他想要看到她再向以前那样笑一笑，竟然变成了奢望。
    照片上的女孩，已经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高贵、优雅、美丽到不可方物。
    可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不管哭得有多伤心多难过，再见到他的一瞬，都会展露出笑颜来。
    心口，是锥心的痛。
    男人抬手按住胸口，用力的闭了闭眼，强压下那股痛意。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女孩今天的样子。
    她清冷的面容，满含着恨意和恐惧的眸子，还有那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撕咬……
    如果那一刻她手里有刀，恐怕会毫不犹豫捅进他的心脏！
    男人的眸子泛红，深陷的眼窝里泛着水光。
    他看着照片上的女孩，语气温柔沉湎：“小暖，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厌我、甚至希望永远不用再见到我。可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五年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我不会放手让你走。我知道你讨厌被威胁，可如果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我怕连找你见你的借口都没有！我怕你会更快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男人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锐利的光，紧绷地下颌线无比坚毅：“小暖，你是我的妻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菲薄的结婚页立刻被捏出褶皱。
    片刻，男人回过神来，连忙将结婚证放到桌上，用手一点点、一点点抚平。
    他的眼里闪过少有的担忧，轻松的动作仿佛那不是一本证件，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不知过去多久，深浅不一的折痕终于被抚平。
    男人才靠着椅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楼下。
    白宇正准备驱车离开。
    他抬头看到那亮起的灯光，又看看腕表上的时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少今晚，大概又不会睡觉了。再这么熬下去，他那好不容易才将养好的身体，怕是又不想要了。
    三少奶奶没有回来的时候，三少至少还有工作，还能勉强睡几个小时。
    可现在……
    白宇担忧的皱眉，拿出手机，看着上面那个标记着tn总裁的号码，指尖颤了几颤，终究还是没敢拨出去。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你快让我们三少奶奶回来吧！我们三少他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
    慢咖啡。
    袅袅的甜香搭配着悦耳的钢琴声悠扬，让人精神放松。
    僻静的角落里，赵晓棠和肖暖相对而坐。
    听肖暖说完霍厉霆去找她的事情，赵晓棠险些一口咖啡喷出来。
    “咳咳。”她猛抽纸巾捂住嘴，剧烈地呛咳起来。
    “你慢点。”肖暖淡定地起身，拍着后背给她顺气：“都过去了。”
    赵晓棠脸颊憋得绯红，还没把气喘匀就忍不住怒斥道：“这个霍厉霆，他是疯了吗？他自己不要脸，就觉得别人跟他一样不要脸？他怎么好意思当着你老公的面去找你？还强吻你！老天爷是眼瞎了么？这种渣男，应该降道雷当场劈死！”
    她顿了顿，又气呼呼地补充道：“小暖暖，我可提醒你，虽然都说初恋是心头血，但你现在可是霸道女总裁，绝对不能犯普通人犯的错误。你可再不能上霍厉霆那个坏人的当了。他们那种豪门里，没一个好东西。眼里哪有什么真感情，只有利益利益，还是利益！”
    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比自己还要生气。
    肖暖心里涌过暖流，语气温柔含笑：“恩，我知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呐，你明白就最好了。”
    赵晓棠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又对着手机看了看自己精致的妆容，确认没有被刚才的激动弄花，才放下心来。
    肖暖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日子，感叹道：“五年了，你都从赵同学变成赵医生了，这随时随地保持精致的习惯还没改么？”
    赵晓棠得意地挑挑眉：“当然，我以前是系里一枝花，现在是医院一枝花，精致的猪猪女孩人设绝对不能崩。”
    言落，她又满意地欣赏肖暖几眼：“你现在，虽然算不上精致，但天生丽质，也是大美女了。”
    肖暖哑然失笑，未及开口，就听赵晓棠幽幽道：“说起来，当年的事对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现在又美又飒，还有自己的老公和儿子，而霍厉霆，除了那个破公司，什么也没有。”
    “其实，当年他选了宋菲儿之后，我也能感觉到他肯定后悔了。他一直守在悬崖边上，还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整整七天七夜，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直到警.方宣布你已经死了。后来我听白宇说，霍厉霆当场就崩溃了，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要不是旁边的人拉得及时，他恐怕就没了。”
    肖暖的心瞬间揪紧。
    那里的风有多大，浪有多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样的疼痛和恐惧，她希望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再去经历。
    赵晓棠见她没有说话，又自顾自继续道：“白宇和黎磊都说，那个绑匪其实就是霍家老大。他们说当时其实不管霍厉霆最后怎么选，死的人都一定会是你。”
    肖暖眸光闪了闪，低低道：“为什么？”
    赵晓棠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因为霍家老太太喜欢你。说如果霍厉霆害死你，那么他就会永远失去老太太的信任，可能就继承不了霍家了。不过，现在看来，这八成是白宇为了帮霍厉霆洗白，找的借口。毕竟现在整个霍家，都好端端的在霍厉霆手里呢！”
    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拢过来，肖暖下意识端起温热的咖啡杯，牢牢捧紧。
    以霍厉仁的阴险狠毒，他的确能做出那样的设计。
    但最终亲口说出放弃她选择宋菲儿的那个人，还是霍厉霆。
    似想到什么，赵晓棠嘴角勾起冷笑：“我记得当初那个姓宋的住院的时候，霍厉霆守了三天还是四天来着？他在悬崖边守了你七天七夜，其实算起来还是你赢了。不过，你这点小小的胜利，是用命换来的，细想还是不划算。”
    肖暖没有说话，只是捧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她垂下眼睑，缓慢地喝了口咖啡。
    热饮入喉，她才感觉萦绕在身边的寒意散了些。
    “霍厉霆那会儿，大概是真想死。你的王浩师兄和黑泽师兄去找他，说要给他治腿他都拒绝了。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去找黑泽，说要治疗。”
    赵晓棠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娓娓道：“后来，他给黑泽师兄工作的医院捐了很多钱，还有王浩师兄和我工作的医院，全部都捐了钱。不过都不是用他自己或者霍家的名义，全部都是用你名义捐的。”
    说到这里，赵晓棠抬头看了肖暖一眼。
    肖暖低头啜着咖啡，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纤长的羽睫盖住早已经泛红的眼圈，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骨泛白，那些她没有经历过的画面，早已经随着赵晓棠的声音，在脑海中寸寸铺开。
    赵晓棠没有看出她的异样，只当她无动于衷，安心地继续道：“后来，他的身体好了，人也精神起来。拿着那些秘密调查的资料，把霍家老大打得落花流水。那时候每天都财经、娱乐都是他，什么杀伐果决、什么六亲不认、什么人间阎罗，反正什么词狠，就什么词往他身上套。
    听说霍氏集团里，好些个老臣子，就因为站了霍老大的队，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差点跳了楼。外面都说他那不是在争家产，是在为你报仇。”
    赵晓棠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不寒而栗：“他正是接收霍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你的衣冠冢前拜祭你。我听黎磊说，他在那儿坐了七天七夜。下山的时候，嗓子都哑了，而且发着高烧，是被白宇背下来的。”
    肖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眸子里不受控制地氤氲起水雾。
    她将头埋得更低，用一口口苦涩的咖啡强压住胸腔里翻涌的酸涩。
    赵晓棠戳着盘子里的黑森林蛋糕，浑然不觉肖暖的异样，瘪嘴继续道：“其实，我真是不懂那个霍厉霆，他看起来明明像是很在意的你，为什么当初在悬崖上不选择你呢？要是他真的重视那个姓宋的多过你，那这些年他做这些事，有又什么意义？”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透，肖暖咬了咬唇，仰头一口饮下。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蔓延到心窝，她背过身去找服务员要咖啡，避开赵晓棠的视线道：“也许，他只是为了感谢我用生命给他留下那些资料吧！”
    如果不是那些资料，她不会这么快触怒霍厉仁，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赵晓棠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全靠那些资料，他才能顺利扳倒霍老大。不过可惜，最后还是让霍老大跑了。”
    她戳着蛋糕的手用力，忍不住担心道：“小暖，霍家老大失踪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你说他是不是躲在哪个地方招兵买马，伺机回来报复？”
    肖暖背着身，深吸口气，下压心里的酸涩，才回头挤出三分笑意道：“呵，就算他回来报复，那也不会报复我。说到底，那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我已经被牵连死过一次。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这是真心话，这次回来，她真的不想再跟霍家扯上半点关系，尤其是霍厉霆。
    赵晓棠欣慰地竖起大拇指：“nice，不愧是我的霸道女总裁。以后，咱们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肖暖淡笑，适时岔开话题：“那就要请我们赵大医生多多帮忙。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想商量跟你们医院合作的事。我想将我们tn研制成功的药物，全部投放到国内市场上，但不通过其他的医药公司或者任何代理机构。”
    赵晓棠眸子亮起。
    小暖这坚决的态度，果然是不想跟霍氏集团有半毛钱关系啊！
    她立刻点头道：“好主意啊，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患者就能得到最大的实惠了。”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肖暖拿出准备好的计划书，递到晓棠面前：“你先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再商量。”
    身为医生，没有治病救人，为患者谋福利给重要的事情。
    赵晓棠正色起来，打开计划书认真的看起来。
    片刻，她抬眸看向肖暖，诧异道：“小暖，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这个可是进口药，价格订得比国产药还低，你这是要做慈善？你看看这个托米塔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抗癌药吧？现在市面上同类型的抗癌药至少好几万，你这个才几千块，你是准备喝西北风吗？”
    肖暖抬手将她惊得能塞下鸡蛋的下巴合拢，轻笑道：“什么进口药？我的药你还不知道，都是纯中药萃取，只要药对方子对，哪里生产都一样。”
    赵晓棠咽了口唾沫：“话是这么说，可研发成本呢？进出口关税呢？都不要了？”
    “要啊！但这不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么？”肖暖调皮地眨眨眼：“你在医院这么多年，那些黑幕你还不清楚吗？”
    赵晓棠怔住，表情越发凝重：“我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少不了这么多。小暖，你别是为了帮我，或者是为了跳过某些人，而让自己亏本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咱们可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