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回,一瞬间,数个问题涌入,心绪又开始不安起来。
刚刚袁蓓在医院的表现,肯定是有问题的,霍元霁现在听不见,宣若鱼觉得打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又对着他比了个“OK”,歪着头笑了笑。
打字:“你安心治病,剩下的交给我。”
看到他的微笑,他的言语。
这个时候,霍元霁的心,终于渐渐安稳下来。
当时,袁蓓刺耳地尖叫之后,他就听不见了。
霍天罡愤怒地斥责、霍安安喋喋不休,黄香雪假模假式的劝慰……佣人们的窃窃私语,以及律师们的照本宣科地朗读……
他全都听不见。
他甚至不知道霍元霁和袁蓓要干什么。
他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大致推断霍天罡的意图。
不外乎逼他退出公司,逼他和黄香雪结婚。
他的四周弥漫着黑雾,乌压压一大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被身边最亲近的人逼迫,那种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压力,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紧紧地将他桎梏在一个名为“亲情”的牢笼里。
他只能靠发短信叫来自己在公司的心腹。
他甚至不知道该给对方怎么解释。
财务部长和他的副手刚来的时候,也很懵逼。
公司的前董事长分家产,他们也不便插手。
他还得强装镇定。
装作他毫不在意,装作他一切尽在掌握中。
装作他是他们的定心骨。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这里,一切他都可以解决。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解决。
他连一个电话都打不了。
在他近乎绝望,只想着和对方鱼死网破的时候。
宣若鱼好似带着光,踩着云,蹁跹而至。
他就像一个小太阳,永远那么温暖、明亮,笑逐颜开。
在他身上找不到负面情绪,即使在被飞车追逐的逆境里,他还能吹着口哨对着他吹彩虹屁。
有他的地方,会使人不自觉嘴角上扬,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可是,当宣若鱼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内心是纠结的。
他凭什么将他拽入黑暗里,拽入这深不可见的泥沼里。
他应该生活在朝气蓬勃的阳光里。
这些阴暗的龌龊,他一个人来面对就好。
当宣若鱼在手机上打下——“我当你的耳”这几个的时候,那一瞬间,
他的心里防线全部被击溃,所有的防备、顾虑,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在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里,轰然崩塌。
只能恰逢其时地感叹一句,“太好了!”
原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没想到宣若鱼出马,很轻松就将整件事摆平。
他坐在旁边,反而好似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霍元霁垂下眼眸,锐利的眼神被长睫掩盖,第一次在对方面前示弱。
小声地应道,“听你安排。”
他听不见,无法控制音量,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
害怕对方没有听见,他又重复了一声,“听你安排。”
宣若鱼笑起来,两颊的梨涡深深浅浅,霍元霁原本紧绷的心,也跟着舒朗起来。
中医师手握银针,按着穴位,在霍元霁耳周、头顶依次扎上。
扎完之后,宣若鱼才发现霍元霁手上捏了张纸。
他把纸折成一个空心的圆柱体,塞进耳朵里。
中医师又拿着一根艾条,点燃之后,对着纸折的空心圆柱熏灸,将艾条的热气透进耳朵里。
宣若鱼第一次见识针灸,觉得很稀奇。
仔细观察,他发现中医师的动作很别扭,总是避免和霍元霁进行身体的接触。
包括他寻找穴位的时候,都不会碰触到霍元霁的皮肤。
唯一和霍元霁接触的,只有一次性使用的银针。
宣若鱼不解,问了一句。
中医师笑着向他解释,“霍先生事前说过,针灸的时候,不能碰到他的身体。”
宣若鱼:“……”
洁癖选手真的很难伺候。
“中医诊治,要把脉的吧?”
“是的,”中医师笑了笑,“把脉之前,我会认真洗手,把脉后,霍先生会用消毒纸巾擦拭。”
宣若鱼张大嘴,“医生,他这么龟毛,你就不生气?”
中医师笑道,“我还见过更龟毛的,其实我们当医生的,本身就有点洁癖,我有的同事比霍先生还严重。”
宣若鱼感叹道,“你们当医生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头上扎满了针,霍元霁活动受限,只能轻微偏头,“你们在说什么?”
宣若鱼知道他听不见,故意捉弄他,“没什么,表扬你呢。”
想起他听不见,又打字,“在表扬你。”
霍元霁看到手机上的字,笑了笑,低下头。
宣若鱼看得稀奇,问医生,“灸耳朵,可以让我来吗?”
医生看了一眼霍元霁,“可以,但是得征询霍先生的同意。”
在中医诊所,为病人艾灸不需要太大的技术含量,找个人拿着,对准穴位就行。
宣若鱼完全可以胜任。
宣若鱼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来。
宣若鱼指了指中医师手上的艾条,又指了指自己。
霍元霁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同意。
感觉自己学会了手语,宣若鱼很高兴,他接过中医师手中的艾条,坐到中医师的位置上。
“霍元霁,你好像天线宝宝啊。”
说着,手指轻轻地拨弄他耳朵上的银针。
霍元霁没有反应,乖乖地坐着,心里泛起万千遐思。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被宣若鱼乐天爽朗的性格所吸引。
那么,现在的他,对宣若鱼的渴望,深入骨髓。
宣若鱼出其不意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他再也不惧怕黑暗了。
宣若鱼单手拿出手机,百度了一张天线宝宝的照片,拿到霍元霁面前,又歪头对着他挑眉。
“你,和这个,一模一样。”
霍元霁看懂之后,缓缓勾起嘴角。
刚开始,他对听力障碍讳莫如深。
现在,他竟然可以用这个病和宣若鱼开玩笑。
中医情志可以致病,他的听力障碍,起因是因为袁蓓的那一耳光,之后断断续续,也是因为他思虑过多,病情也是反反复复。
想通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只觉得身心舒畅。
耳朵一阵发热、发痒,他又能听见了。
“你笑什么笑,都不听见了,还笑。”宣若鱼收起手机,觉得很有趣,“说你像天线宝宝,你还笑。”
在帮霍元霁艾灸的期间,中医师又来帮他行针。
最后治疗结束,才把头上的针全部拔掉。
宣若鱼把中医师送了出去,回到房间,看见霍元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