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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赫尔修斯皱眉道。
西休米把刚才的事说了,赫尔修斯马上否决:“不行!万一是伊特诺格耍的伎俩呢?”
听到天使质疑,西休米脸色一沉,久违的星空触手刹那从黑眸中闪过,神性短暂显现,少年淡淡道:“赫尔修斯,请你信任我。”
赫尔修斯登时惊觉自己越界了,马上微微鞠躬,卑微地说:“对不起大人,是我逾矩了。”
西休米缓缓摇头,示意无妨,而后闭上眼,再次释放出浩瀚神力,星光海洋瞬间淹没整片森林,森林里随即亮起幽蓝色的光点。
那些光来自树根、树干、灌木、花草,以及肥沃的黑色土壤,徐徐升到半空中,逐渐凝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身躯。
那身躯足有五十米高,全身呈半透明状,发出蓝色幽光,身上遍布奇异花纹,头顶生有巨大鹿角,背后长满一排粗长的突刺。
远古外神伊特诺格显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全部抬头,怔怔注视着眼前的蓝色巨人。
“邬尔苏拉……”
厚重、沧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格外宏亮,使得整个永恒森林都为之一震。
邬尔苏拉挣扎着起身,颤声道:“大人?伊特诺格大人?是您吗?我看不到您,我没有办法看到您。”
伊特诺格微微躬身,巨掌从邬尔苏拉头顶轻轻挥过,瞬间治愈好她的烧伤,并使她有了短暂的意识视觉。
邬尔苏拉终于看清眼前的蓝色巨人,正是她们魔女团日夜祷告的神灵——伊特诺格。
她当即双膝跪地,不住顶礼膜拜,委屈地哽咽道:“大人……真的是您……您复活了,对吗?”
“不,这只是吾之神魂。”伊特诺格沉声道。
邬尔苏拉:“…………”
“邬尔苏拉,”伊特诺格道,“吾虽已经逝去,身躯却化成无尽的养分,滋养这片土地,孕育出无数生命。”
“永恒森林之所以能够欣欣向荣,繁荣昌盛,正是因为有吾在,所以吾依然活着,这片森林就是吾,吾就是这片森林。”
“邬尔苏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沧海桑田亦是过眼云烟,你不能活在痛苦的回忆中,亦不能活在仇恨之中。”
“不必信仰吾,也无需复活吾,吾将与永恒森林同在,而你也该为自己而活,不要继续盘桓在这里,忘了这里一切。”
邬尔苏拉不住战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信仰了千年的神灵,竟然让她放弃自己的信仰!
“吾神,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伊特诺格转而朝西休米道,“邬尔苏拉难免一死,但我还是想请您放过她,为此我愿意献祭自己全部的残余能量。”
西休米本想说不要,赫尔修斯却道:“大人,我觉得可以接受这个交换。”
“为什么?”西休米不解。
其实就在刚才,伊特诺格出来的一刹那,为了安全起见,赫尔修斯便探查过对方的神魂,继而发现这能量不仅可以促使西休米的人魂尽快完善,还能令祂的神魂焕然一新。
说起来,祂已经太久没有获得如此丰厚的献祭了,这次机缘巧合遇到,自然不能错过。
但这些他无法朝西休米说,只得换个角度,解释道:“献祭后大人可以融合伊特诺格的能量,就像生命神融合兽神生育职权一样,从而获得更强大的神力,帮助更多客人。”
西休米想了想,说:“唔……听起来似乎不错。”
“吾神,请您接收献祭。”伊特诺格再次请求。
“那好吧。”西休米终于同意了。
得到西休米的神谕,无数道蓝光从巨人身上迸发,涌入少年身体,那是远古外神的万年能量,裹挟着永恒森林从太初至今的全部历程。
那无数个日出日落、潮涨潮汐、四季交替、花谢花开,以及那曾经的爱恨情仇、七情六欲、悲欢离合,尽数被烙印在这些蓝光里。
随着能量传递结束,伊特诺格的身躯变得愈来愈透明,最后烟消云散。
在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悠扬的声音朝邬尔苏拉温柔地说:“去罢,孩子,过你自己的生活。”
那声音久久地徘徊于天地间,邬尔苏拉目睹伊特诺格消失殆尽,颓然地跌坐在地,放声恸哭。
然而她已经失去双目,无法流泪,只有鲜血从眼眶中汩汩流出,凄惨无比。
她失去了信仰,失去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一如失去的双眼,整个世界完全陷入黑暗,看不到前路在哪里。
就在西休米融合全部能量后,他的内心开始出现剧烈波动,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意识中不住涤荡。
那些感觉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包含了占有、欲望、热烈、喜爱、悲伤,不舍……浓烈的情感仿佛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他的灵魂深处。
他怔怔注视天使,须臾间,无数回忆碎片在脑海里闪回,他仿佛抓住了一个念头,却又转瞬即逝。
看到西休米一脸迷惘,赫尔修斯担忧地问:“大人,怎么了?是这些能量无法吸收吗?”
西休米猛然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天使,我没事。”
赫尔修斯安下心来,开始跟阿尔洛狄斯交涉,让他不要再为难邬尔苏拉。
生命神和精灵王、以及其他精灵都亲眼目睹全部过程,哪里敢为难天使,再说并未造成伤亡,自然点头附和。
西休米只觉十分疲惫,勉强打起精神,朝魔女道:“邬尔苏拉,今天我们可以不杀你,但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精灵族,希望你好自为之。”
邬尔苏拉从地上起身,生无可恋地说:“我会解散魔女团,从此不再踏入永恒森林半步。”
看到她满身狼狈,还失去双目,西休米有些不忍,温言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邬尔苏拉转身,背对西休米,摇摇晃晃地朝远方走去,她嘴里喃喃低吟,似在回答西休米的问题,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不知道……”
夜风轻拂过她的紫色斗篷,衣摆随风飘曳,落寞的声音逐渐远去,邬尔苏拉的背影消失于漆黑的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