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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的每一秒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要季绍庭的爱。他错过一次了,他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虽然他对如何才能追回季绍庭毫无头绪,何况季绍庭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人。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如同洞晓世间真理一样肯定:季绍庭不喜欢以前的自己。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挽回季绍庭,但他知道什么不该做,那就是回到以前的状态之中。
火光已从烟尾烧上来一段距离,枯白的烟灰从黎琛指间轻轻抖落。
黎琛对着它看了一会儿,最终拉过了烟灰缸,将烟头碾熄。
要找到季绍庭的工作单位并不难,黎琛记得有关他的一切细节。
这一次他跟踪得很小心,没有开车。
他是后来才晓得自己的愚蠢的,终于在梦以外的地方再次见到季绍庭,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悦叫他的理智全部溺亡了,忘记那样一条夜深人静的街,处处都似潜伏着危险,自己就算想偷偷摸摸地跟着季绍庭,开着一辆车,什么事就都变得明目张胆。
分明他坐在车里,只是不想季绍庭看见自己的脸,不想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他,结果他还是吓到了他。
他们似乎总是这样,不停错过,好心办坏事,爱都变成恨。
季绍庭下班通常都是同伯格一起,黎琛坐在他们机构对面咖啡厅的长台后,压低一顶鸭舌帽,从手机摄像头里看他们两个并肩而行,那感觉岂止是痛,简直是痛不欲生。
恐惧当然没有一刻离开过,那种走投无路的崩溃随时都会复发,但黎琛误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三个月来并非毫无长进:他起码能够遏住冲上前拆散两人的冲动,克制着不去伤害季绍庭。
他反复看那张他写给自己以做提醒的白色卡纸,以及他与季绍庭的婚照。
他不是毫无胜算的是吗?至少季绍庭爱过他,而他没有爱过伯格……大概没有。
别爱上他。
黎琛除了乞求也只能乞求,并在这间隙之中偷取幸福——无论如何,他确实又找回季绍庭了,重新用眼睛看见他,能捕捉空气里他的气味。
季绍庭快乐很多。即便每次黎琛都只能躲在暗处,隔着一段距离遥望季绍庭,他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季绍庭下班的步伐永远轻松,即便面容偶尔也有疲惫,那也是满足的疲惫。黎琛情不自禁地想起李医生同他的分析,季绍庭果然是一个要靠奉献来获取生存价值的人。
其实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
光是不会被耗尽的,可以均匀地分给所有人而每一个人都够用。自己留着季绍庭得到的是这么多,将他分出去,自己也还是可以得到这么多,何况分出去以后季绍庭还更快乐。
而在他想明白的时候,机会也来了。
一个季绍庭独自下班的机会。
45 趁热吃:)
伯格正处于热恋期,经常要去他男友家过夜,所以下班时会与季绍庭同路一段。而今天恰巧他要同家人吃饭,季绍庭就自己先走了,耳里放着歌,步子很轻快,思忖着今晚晚餐的搭配。
夏天的太阳命长,到了七点人间还是白昼模样。漫长的日照时间炙晒得人整副神思都化开,一日到头难免晕晕沉沉,所以季绍庭并没有察觉身后有何异样。
季绍庭虽然住得远,但一条路走惯了也就觉不出距离,而且回家路上还能顺道经过一间华人超市,很是方便。
和黎琛在一起以后他的厨艺大有长进,并且爱上了从无到百味的烹调过程,因此即便离开了黎琛,他也甚少点外卖,喜欢亲自下厨房。
只是一人食多少有些寂寞,有时他菜做多了,只能拿去冷藏,隔夜再回锅翻炒。
直至到家楼下季绍庭都还没发现黎琛,一是因为黎琛这次确实学乖,藏踪匿迹跟得很小心,二是因为季绍庭这一条路走得太熟了,熟到失去戒心,加之太阳还未落下,尚且算是光天化日,他实在没有警惕的心。
但黎琛没有跟着季绍庭上公寓,他在距离他住所大约三十米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有些手足无措地、目送着季绍庭消失在窄长黝黑如蛇腔的楼梯道中。
黎琛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今天这一出虽然不是一时兴起,但他的确对接下来的事毫无计划。他只是想着至少得到季绍庭的地址,仿佛这样就有多一种与季绍庭的联系,就有多一分把握在手。
然后呢?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上去按响季绍庭的门铃,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黎琛仰头看这一幢不算高的楼房,轻易就找出了季绍庭所在的楼层。
阳台有花的那间就是,还晾晒着一件被他洗到发旧的社团白T,印着一行英文环保标语。黎琛仰头看了很久,久到低头时颈椎都酸痛。
黎琛换了一间酒店,与季绍庭的租房只隔两条街。
他很快摸清了季绍庭的时间表,工作日他大约九点就会出门,晚上七八点再提着食材回到家。生活相当简单,因为黎琛带给他的大起大落已经足够多。
两个星期后黎琛找上了季绍庭的邻居,开了个诱人的高价,让她再另觅它处,而他则不声不响地成为了季绍庭的新邻居,开始从猫眼里窥视季绍庭。
第三天他发现季绍庭留了张英文便条在他门口,说他知道原来那女孩搬走了:您是我的新邻居对吗?我叫乔纳斯,很高兴认识您。
跟飘逸毫不搭边的字体,像是从字帖里拓出来的,缺乏个人风格,每个字都端端正正。正如季绍庭这个人,厚厚敦敦的,什么心眼都没有。
短短的一行话,黎琛整个人都坠了进去。
一张轻飘飘的便条纸,拿在手里却有如千斤重,边边角角全是钻石珠翠的重量,黎琛完全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
有一瞬间他竟然想造一架金铸的画框,将这张便条纸裱起来。
黎琛退了几步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将季绍庭的字条压在心脏的位置。
于是就有热度源源不绝地从他的心脏输送进脉管再到四肢百骸,叫他整个人都陷进光焰之中,灼烧起来。
季绍庭当天下班的时候,在家门口也发现了一张便条纸,来自那位神秘的新邻居,只有短短一行字:你好乔纳斯,我叫安德森。
季绍庭笑了笑,从衬衫口袋里取出笔,在便条纸的底部画了一张笑脸,而后将它贴回了对面的那道门。
照理对话这就算是完了,但第二天季绍庭又收到一条新讯息,是安德森略为愚拙与突兀的自我介绍。他说他是做夜班的,很遗憾两人的生活时间错了开来,日常也没法打个照面。
季绍庭心想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