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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去公司了。”
江淮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还没彻底清醒,隔了两秒钟才跟着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阿姨慢走。”
她看清楚了江淮的动作,淡色的桃花眼里多了丝笑意,不过她表面上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吃完了饭苏北就把他送了回去,两个人到江家的时候叶衷刚好在院子里浇花。她穿了一身湖青色的旗袍,上身围了一个白色狐狸毛的披肩,低眉带着笑意注视着半开半掩的茶花,整个人矜贵又温柔,美好得惊人。
看见他们进门,她随手把浇水壶放在了花架上,走过来:“淮淮,你们吃早饭了吗?”
江淮看见她,心里猛然升起了一丝心虚,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吃了。”
叶衷笑了笑:“带你哥哥去楼上玩儿吧,中午留下来吃饭?”她后面句话是对着苏北说的。
苏北含笑拒绝了:“我送淮淮回来,再顺便看看他的作业。”
叶衷笑着点了点头,等到看着走在前面的江淮距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她脸上的笑才淡了些许,低声道:“苏大少爷,我们淮淮还小,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相信您是知道的。”
“……”
苏北募的想起了昨天苏妈妈跟他说的“你们还小”,失笑。
……他看起来真这么禽兽吗?
不过想归想,表面上他还是装的像个人地含笑点头:“小姨,我知道。”
叶衷淡淡地又看了他一眼,轻声哼了一下,这才又恢复了脸上的笑:“你和淮淮去楼上玩儿吧——对了,”她轻声问,“淮淮他……睡眠不好,你知道的吧?”
苏北懂了她的意思,“小姨放心吧,淮淮昨天晚上睡得还行。”
“那行,”叶衷看他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满意,“你也挺让人放心的,好了,你们俩去玩儿。”
……
江家过年的时候向来冷清。
红彤彤的装饰到处都是,就是整座房子里只有叶衷和江淮两个人。
江淮按照前几年的习惯,陪着叶衷包了饺子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都躺在床上了,意料之外的,接到了江非许的电话。
他懵了一瞬才慢吞吞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静悄悄的,他都要以为是不是江非许不小心打错了。
隔了好久,江非许咳了一声,说:“你……”那边又没声儿了。
江淮缓缓打出了一个“?”。
他看了眼屏幕,上面还显示着“通话中”,他顿了两秒,敲了敲屏幕,低声自言自语:“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
那边的江非许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尴尬,又咳了一声:“江淮。”
江淮顿住,神情有些古怪。
“你……新年快乐。”
“……哦,”江淮觉得奇怪,想了想,又慢吞吞地,礼貌性地回,“你也快乐。”
“……”
江非许梗住,一时间愣是没能接的上话。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兀地开口:“明天初一,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江淮:“……?”
江非许背着他吃药了?
他生理学上的母亲被埋在什么地方他是大致知道的,但是江非许从来没有让他去看过纪初。
小的时候,叶衷曾经带着还不曾记事的他去过,但是回来之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江非许当时说的“他有什么资格”这句话,就是在十几年后也有人提起。
后来长大了一点,经历过太多的冷眼和嘲讽,他心里对“纪初”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半分感情,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还会对这个名字产生出一点点不知好歹的怨愤:为什么要把他强行生下来?
她明明知道江非许那么爱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丢掉自己的性命,强行让他背上一条人命?
她走之前手术室里的医生也不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身体可能会有缺陷,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忍受这么多的难堪?
再后来,他懂事了,也在某些程度上理解了纪初的选择,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可能让爱他的纪初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母亲天性,要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释然了,“纪初”在他这儿却只能是一个陌生人。
“地址你是知道的吧?”
江淮还懵着,迟疑了一会儿,“嗯。”
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江非许往窗边看了一眼,眼睛里似乎又浮现出了少女翩翩的身影。
他叹息着继续说:“去的时候带束桔梗吧,她……你妈妈很喜欢这种花。”
说完,他语气和缓了一些:“她应该很希望你去看她。”
江淮:“……??!”
他现在只能说是毛骨悚然!!
艹啊,他生下来十七年,就没见江非许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这不是传说中的鬼附身是什么?!!
危!?
等着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江非许挂断了电话,他愣愣地坐在床上想了想,拖着拖鞋“哒哒哒”地下了楼。
叶衷正开着电视放着春晚,一边又拿着手机跟认识的小姐妹说话,见他顶着一幅见鬼了的表情下来,带着好奇看过来:“怎么了,淮淮?”
江淮动作一顿,慢吞吞地说:“小姨,你是不是跟江非许吵架了?”
叶衷头顶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江淮:“或者说……你把叶家抵给他了?”
“……”
叶衷失笑:“没有,怎么了?”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一凉:“他跟你讲了什么?!”
不应该呀。
江淮只觉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一个人又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
叶衷猛地皱眉:“淮淮?”
江淮回过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我可能……做梦了叭。”
……江非许这老神经病,到底在向些什么啊。
总不可能把他排除在这个家之外十七年,突然有一天幡然醒悟了,觉得自己那十七年磕了药,做了狗,现在想要重新做人?
啊这……
江淮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下像躺尸一样瘫在了床上。
他的脑海里浑浑噩噩的,但又莫名地清醒。他的灵魂好像慢慢地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由上往下地看着一脸恍惚的自己。
他的耳朵里的噪音像是从远方推过来的海浪,越来越大,里面还夹杂着江非许微弱的声音。
“去看纪初?他有什么资格?!”
“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的纪初……你把我的纪初还给我啊……”
“他算什么?一个怪物!!哈哈……纪初,她用自己的命,救了一个怪物!!”
“转学?那就转,又不是没转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