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榻。
凉风从流苏帘外吹进来,卷着御花园内雪白梨花。
“我现在可以跟你说话吗?”
夏青压低声音,怕外人听见。
楼观雪靠着软榻,笑:“嗯。其实你大声点,被人听到也没关系。”
夏青:“算了,我受不了被人当疯子看。”
楼观雪不置可否。
夏青小心翼翼:“燕兰渝她吃的是鲛人?”
楼观雪道:“是。”
夏青一阵恶寒:“我靠,鲛人肉还能吃?”
楼观雪道:“鲛是曾经最接近神的种族,当然可以吃。”
夏青:“那你……”
楼观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轻轻一笑:“放心,我不吃。”
夏青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楼观雪说:“太脏了。”
夏青:“嗯?脏?!”
鲛人个个白得跟什么似的还脏,楼仙女这洁癖是有多严重啊。
不过他捉摸了下楼观雪前面那句话,又品出了一丝森寒凉意来,艰难启齿:“所以,吃鲛人在楚国很常见?”
楼观雪:“不常见。鲛人肉剧毒,干涩难咽,需要很多价值连城的药物去毒,而且烹饪方法和工序都极为讲究。整个陵光,可能就燕兰渝乐于此道。”说罢,楼观雪笑道:“现在你见了她,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吗。”
夏青一愣。他从小喜欢看人,却并不会洞察人心。
他看人时压根不会去揣摩那个人的想法,只是安安静静发呆,与看天看地看花看草没区别。
听起来很神经病吧!他对自己也很无语,可他又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睛。
被楼观雪这么一问,夏青逼着自己去回忆,挑了最深的印象说:“燕兰渝好像很喜欢她身边那个小太监了,说一句就要问一句。”
楼观雪淡淡“嗯”了声:“是她喜欢的谈话风格。”
夏青难以置信说:“她不会觉得这样的显得自己很温柔亲和吧?”
不过仔细回想,夏青内心无语地觉得,可能燕兰渝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这“温柔亲和”更像一种极端傲慢的挑衅。
她说完一段话,就会温温柔柔拉家常似的问旁边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和前文有点关联却又形如鸡肋。得到回复再笑意盈盈满意说下去,好像她是认真聆听了别人的意见后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实际上,燕兰渝做下的决定和她问出的问题屁关系都没有。
这位年轻太后“轻描淡写”做下决定,“温柔亲切”不容任何人反驳。
春风细雨哀哀婉婉,话里话外却是毫不掩饰的天家冷漠、说一不二。
这甚至比光明正大的强权相压更叫人憋屈。
夏青想到她和小太监一唱一和那些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青暗暗嘀咕:“和她聊天能被气死吧。”
楼观雪饶有趣味:“气到了?”
夏青摇头:“怎么可能,她说什么我都没听进去。”
浴池在内廷。
假山堆叠形成一个天然屏障,温泉在其中央,旁边种着一些梨花,三月如雪簌簌飞落,烟雾氤氲,恍若人间仙境。
“你快上身,我不想替你洗澡。”夏青下了辇便催着他。
他们之间结的契主动权在楼观雪身上,毕竟是他的身体。
楼观雪倒也没说什么,手指落在夏青的眉间。
夏青变成灵魂的一刻,真觉得自己快乐得仿佛要升天,不痛了也不冷了,还不用端着仪态怕露馅了!神清气爽!
楼观雪神色冷淡,解衣下池。
夏青坐在离浴池最近的那棵梨花树上,身为一个很有教养的懂事青年,他在楼观雪脱衣服时,还很规矩地转了过去,玩了半天梨花才转回来。
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对楼观雪也多了点亲切,主动开口聊天。
“你十五岁了后宫一个妃子都没有?”
“嗯。”
“为什么?”
“脏。”
仙女不愧是仙女,看什么都脏。
夏青:“那有什么你觉得不脏的东西吗。”
楼观雪歪头,想了想,笑道:“换个问题。”
夏青已经逐渐忘却最开始见他的阴影,乖乖换问题:“哦,那你打算选什么样的妃子啊。”
楼观雪黑发安静浮在水上,闭了下眼:“你来吧。”
我来?!
夏青吓得差点从梨花树上栽下去:“我来帮你选妃?”
楼观雪淡淡“嗯”了声:“都交给你。”
夏青懵逼:“都交给我是什么意思?不会我帮你选了妃后,你还要逼我替你跟妃子同房吧?!”
楼观雪笑了:“也可以。”
夏青吓得瞬间呆毛起立:“不!我不要!可以个屁!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他拽着梨枝咬牙切齿,浅褐色的眸子满是抗拒,神色若天崩地裂,好像要他贞洁比要他命还恐怖。
不过确实,夏青在现代除了乱七八糟看人外,另一个毛病就是视情……欲为猛兽,断色戒欲堪比和尚。
这事真的蹊跷得很——他也没搞懂自己守着一个处男身干什么!修炼的童子功吗?
当然,他没搞懂的事多了去了。
楼观雪意味不明笑了下。
这笑声没什么意味,可夏青就是感受到了一种屈辱。
他拽了下旁边梨花枝,没好气说:“你笑什么,你不也一样。”
又想到楼观雪在摘星楼那句“看出你还是童子身”,夏青愣了片刻,琢磨一下,认真分析:“你还瞧不起我童子身来着的,结果你也是。哦我知道了楼观雪,我看你压根不是嫌脏,是不举吧。”
“所以选妃都让我来。”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正要放肆加大嘲讽力度。
就听楼观雪认真疑惑说:“我是不是不举,你难道不清楚吗?”
夏青:“……”
夏青暴跳:“上你身时谁他妈会去观察那些东西!”
楼观雪:“哦。”
夏青憋着气:“我对你的身体一点都不感兴趣!”
楼观雪颔首,淡淡笑了下:“嗯。”
“……”夏青咬牙切齿,感觉又受到了挑衅——不行他得扳回一局!
夏青想了想,靠着树装作不在意吊儿郎当说:“其实也不是不感兴趣。主要是就那样吧。”
楼观雪睫毛颤若蝴蝶振翅,隔着袅袅烟雾看来,唇色殷红,仿佛鬼怪夺人心魄,嗓音清冷带点哑:“哪样?”
夏青慢吞吞,皮笑肉不笑说:“你问这个?不好意思没太在意呢,就记得看着比平日自己小,不怎么习惯呢。”
楼观雪安安静静看着他。
很久,仙女笑出了声。
“……”
夏青气得想拿手里的梨花枝抽他。
浴池之内的对话聊天传不到外面去。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