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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看着他,景淮的眼神不似过去那般纯透了,可宁清远依旧能一眼看出他所有的想法,他听自己答道,“不喜欢。”
    景淮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宁清远时,露出一个感激又讨好的笑容。
    宁清远怔了怔,原本朝着外面的脚尖调转了个方向,他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景淮紧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宁清远呷了口水,道出了景淮此时最想听到的那些答案,“你娘还在宫里软禁着,你爹……下落不明。”
    景淮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他设想过比这更糟糕的下场,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无法接受。
    宁清远的话并没有说完,“此次谋反的事还未明了,皇上已派大理寺徐常卿去营地一探究竟。”
    景淮已听不大明晰后面的话了,像是受到惊吓的人对周围的事物反应迟钝。情急之下,他拉住了宁清远的手,眼睛里的光凝不起来,像是在看宁清远,又像是没有,“我……想见我娘。”
    宁清远叹了口气,“你现在还不宜出面。”
    云明皇性子多疑,若定远侯真的谋反了,那么第一个处决的便是他的独生子。是长公主以自己的性命相抵,才换来云明皇的一时慈悲,没有下令捕捉景淮。
    一阵凉风袭进房间,景淮刚刚出的一层冷汗被吹干,带走了他体表的全部温度。
    他打了个寒颤。
    有些迟滞的思维,因为这种冷,渐渐清晰起来。
    “我要去军营。”
    第47章 锦绣花(十三)
    晨光熹微,景淮在收拾行李,两人份的。
    昨日宁清远说会在今天早朝时求一个恩典,然后跟他一起去军营。
    景淮同意了。
    虽说皇帝放弃了将景淮软禁在宫的想法,但景淮要想自己一个人出城也是非常难的。
    由皇宫到上京城,囚笼不过是变大了一点,却已经是皇帝最大的慈悲了。
    景淮自嘲一笑,以前在这上京瞎玩的时候也没觉得这里是个囚笼,心境到底是不同了。
    宁清远下朝回来时步履略有些匆忙,脸色冷凝着,看见景淮的时候步伐一顿,接着放缓了。
    景淮将包袱打了个结,冲他嫣然一笑,“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宁清远却摇摇头,“不去了。”
    景淮正往肩上跨的包袱因为动作的停滞挂在了半臂上,“你……不想去了?”他以为宁清远反悔了。
    也是,他们之前还是敌人,人家又凭什么帮他?难道就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甚至他觉得并不存在的师生情?他这样想着,安慰着自己无所谓,他一个人也可以,可心里却有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蔓延开来。
    宁清远定定看着垂头丧气的景淮,他那双浅透的眼瞳倒映出眼前少年的眉眼,便如同一团明色的松脂,囚困住了无路可逃的小小虫豸。
    他告诉了景淮他在朝堂上知晓的事。
    景淮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此时下着雨,街道被打湿,路上的行人只有他一个,他走路的姿势很颓废,丧失了以往的意气风发,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如同一具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可这具躯体又保留着丁点意识驱动去往一个目的地。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灵魂却在疯狂地嘶吼呐喊着不甘。
    他家老头子,死了!
    娘亲在朝堂上撞柱而亡!
    义兄,被抓进大牢里生死未卜!
    不过短短的几日,他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一个。
    他的眼眶干涩,想哭却哭不出来,胸腔里传来沉闷而清晰的破碎声,是什么碎了啊?心吗?可他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呀?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连带着躯体也一起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爹娘,做错了什么?
    是谁害了他们?他沉闷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脑海里闪过的每一张熟悉的脸都看上去那么虚假不可信。
    他已经走到了天牢外面。
    也不知他在雨里走了多久,乌浓的长发吸饱了水汽,以一种逶迤的姿态垂在脸边一直拖到肩头,那张巴掌大的脸衬得更加小巧了,苍白且艳丽,像是从水里爬上岸来的水鬼。
    天牢的守卫被这种奇异的美诱惑,嬉笑着去抓弄景淮。
    景淮没有躲,“我想见花予安。”
    守卫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清醒,“不行,他是朝廷重犯,任何人不得探监。”
    景淮抬起眼,里面簇了一团沉沉的死气。
    守卫被他的眼神吓到,横起手里的红缨枪对准景淮,恐吓道,“你是哪里来的精怪?快走开,否则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景淮没有动,红缨枪往前挪了一寸。
    “住手!”
    任平意看到这一幕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一脚踹飞了那个差点杀了景淮的守卫。
    “锦儿,没事吧?”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浑身湿透的景淮身上。
    瞥到挣扎着站起来的守卫,任平意眼神一厉,神色间竟已经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我爹让我来审问犯人。”
    守卫再不敢阻拦。
    任平意名正言顺地带着景淮进了天牢。
    天牢是个阴暗潮湿的地狱。
    墙角里湿黏黏的苔藓泛着绿得恶心的颜色,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难闻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腐烂。
    时不时还有一些凄厉的惨叫声。
    任平意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锦儿,你这些日子去哪了?我日日都在担心你,可到处找也找不到你。那日是我太冲动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景淮没有理他,他四处张望的目光停留在了某一处,——他看到了花予安。
    花予安被泡在水里,手上悬挂着铁链,头毫无生息地垂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景淮静静看着任平意,任平意秒懂他的意思,手脚麻利地打开了牢门,面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可景淮过河拆桥,不领他的情意,“出去。”
    任平意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景淮下了水,水牢里的水似乎格外冰凉刺骨,寒意能顺着大腿流经到他的心脉。
    他抬起花予安血污一片的脸,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他轻轻唤了一声,“哥。”
    他唤得轻,可花予安却听到了。
    花予安的眼皮被血块糊住,睁开的动作做得艰难又缓慢。
    “你不该来这。”他说话也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一下都用尽了全部的气。
    景淮先前伪装的无知无觉悉数崩溃,话语间带了哭腔,“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予安摇头,“你走,快逃!”
    泪眼朦胧的景淮一声嗤笑,“逃?逃到哪里去?”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张扬肆意的纨绔了,昔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现在沉淀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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