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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一折就断了。
    孱弱到哪里像个剑修?
    沈知微搁下茶杯,微微拧眉,“你……你身体如何?”
    他说话习惯去看人眼睛,刚一抬头,目光就凝住不动了。
    袅袅而起的水雾模糊了谢孱云的眉眼,缭绕着,像是要徐徐开出一朵莲。
    青年平铺直叙的嗓音似乎也被那热腾的水汽润过一般,带了点温度,“无事,多谢关心。”
    沈知微本因为他温润的声音态度稍有软和,待听到话的内容时,缓和的面色又重新冷凝了起来。
    又是这幅拒人千里之外的讨厌模样!
    他拢着茶杯的手收紧了些,一口将杯中的茶囫囵吞进,客套道,“多谢师兄款待。”
    接着起身拱手,“知微此次前来拜访,是来知会师兄一声,日后知微就与师兄同住清静峰了,若有叨扰之处还请师兄见谅。”
    面容俊美的青年长身玉立,站姿端正,气质沉稳,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稳重的青年,垂下的眼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你看,你再也不是那值得独享礼遇的大师兄了。
    他从余光里瞥到那人斟茶的动作顿了顿,许久,微凉的声音从那水汽后透过来,飘忽不清,“无事,阿微请便。”
    沈知微唇角挽起了细小弧度,“那知微就不继续打扰师兄了,告辞。”
    青年在那阴影处坐了许久,茶杯中上升的水雾淡了,茶也渐渐地冷了。
    第4章 归仙冢(四)
    一处山洞,明明是封闭之处,黑的应不见五指才对,却有不知何处引来的冷色月华,如练一般缠绕在洞中静坐的人身上,似梦似幻。
    那人旁边有一道人影慢慢凝聚,容貌赫然与那静坐的人一般无二。
    若是有旁人在此,必会十分惊讶,这是元神出窍,且看那凝出的幻影宛如实质,此人的修为定然在出窍期之上,也就是说,这人极有可能是分神期。
    虚影睁开眼,一双颜色轻浅的眼眸流光溢转,又回归淡漠。
    正是尚在闭关的君行之。
    君行之那日见过谢孱云后,丹田隐隐有不稳的迹象,便去闭关了。
    莫名想起了谢孱云之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虚影沉吟半晌,且再去看看他的小弟子吧。
    清静峰拔势甚高,傍晚的时候会起一层薄薄的雾霭,雾气围绕着竹林,竹叶上也沾染了许多晶莹的水珠。灵竹成片的栽种,风一吹满是清凉之感,,竹叶互相碰撞飒飒作响。
    风停了,飒飒声却并没有作歇,君行之顺着声源处飞了过去。
    却见到他挂念的小弟子在那挥剑砍竹子。
    这是在……发泄吗?
    一名拥有立道之能的绝世剑修,一时跌落凡尘,成为了一介凡人,便是那些道心坚定的天骄,恐怕也会这般巨大的落差激得心魔顿起。
    谢孱云再强,也不过只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罢了。
    君行之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着。
    青年如今是凡人之躯,又重伤初愈,身体单薄得恨,以往轻易能挥舞的灵剑现在要两手交握才能抬起来,每一次挥砍都废了青年好大力气。
    砍了两三下,青年便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一会,然后不厌其烦地继续。
    即使他砍的竹子上只留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君行之站在一旁没有一点想出手帮忙的意思,青年砍的那根竹子与周围的灵竹不同,是根十分普通的凡竹。
    看了这么久,君行之自然看出来谢孱云不是在宣泄愤懑,他的动作没有一丝戾气。
    那他砍竹子是要干什么?君行之饶有兴趣地继续盯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竹子终于被谢孱云砍开了一道缺口,就在破开的一瞬间,竟有一道水流从里面喷薄而出。
    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化不开。
    君行之嗅了嗅,神色复杂,这是……
    “阿摇说这是凡间的酒,可以消愁。”青年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面上浮现几分茫然和落寞,“我现在应当……”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沉默着用早已准备好的竹筒接住这些琼液。
    君行之注视着谢孱云的一举一动,装好酒后青年就准备回去了,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背影茕茕孑立,虚弱得仿若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犹疑了一下,君行之跟着他进了屋。
    青年的屋依旧简单干净,与他上次来时并无不同。
    除了……书架上多了许多书。
    君行之顺着书名看了过去,青年读的书很杂,却都是些正经的书。
    看到青年刚刚艰难砍竹的狼狈模样,君行之便能想象到他这段日子过得有多不如意。
    不能舞剑,不能辟谷,生活琐事皆需自理。
    可青年很坚强。
    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颓然堕落,而是将精力全都放在了读书上。
    谢孱云在里间呆了许久,君行之便抽出了一本书卧在榻上随意翻看着。
    等到谢孱云走出来时,他手里端着一套杯具。
    君行之立刻知晓了青年的意图。
    ——他要温酒。
    君行之想起了刚刚青年说的消愁二字,有点困惑,他既然没有因为失去修为自暴自弃,那又消的是什么愁?
    谢孱云跪坐在地,君行之注意到他换了一套衣服,应是刚刚沐浴过,发尾上还带着湿气。
    倒还是保留着簪缨世族的脾性。
    君行之颜色淡漠的眸子里晕染开一丝轻浅的笑意。
    贵族出身的公子养了一身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温酒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君行之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一心一意地欣赏着青年的独具风华。
    温过的酒香味愈发醇厚,简直争先恐后地要往鼻子里钻。
    谢孱云不知天高地厚地倒足了满满的一杯。
    竹酒有温养身体的效用,是故君行之也并未制止他喝酒。
    哪知谢孱云之前哪里尝过酒,酒量奇差无比,仅一杯下肚后眼神就聚不了焦。
    迷离得像是里面藏了一汪水,眼波也随之晃荡着。
    艳色再也藏不住。
    若是一般人在这,定要被这一幕刺激得兽目通红。
    可惜,此间除了艳色不自知的谢孱云外,就剩定力强到令人发指的君行之了。
    君行之卧在榻上,青丝垂落,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那颈间的喉结,不甚明显地上下滚了滚。
    喝了酒后的清冷剑修面色酡红,话也渐渐地多了。
    他出世多年,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自然也就知晓他沦为废人,外界会如何看他。
    阿微搬进清静峰就是一个讯号,他被放弃的讯号。
    可那些嘲讽他都可以不在意,他一早就立了道心,道身有损,道心仍在。
    谢孱云有他自己的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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