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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儿啊,我若去,也许不一定回得来。”
    百谷愣住了,看着他爹,又胡乱看着四下漆黑夜,慌乱不已,随后猛地抱紧他,叫了起来:“算了吧,算了爹,我们走吧,你不要去,我好好的呢!你也好好的行不行?莫让我伤心了,我已经不起伤心了……爹,你说话呀,爹!”
    ———/
    很像团灭,但不是
    第48章
    微阳入丘,黛水乱流,夜来露集,云中月游。
    看似是平安之乡,天德太平,但哪天少过悲恸之人与哭泣小儿呢。
    总有人不得不去行路,总有人不得不做出选择。百谷从前以为只有金羁银戈的将士不惜死,何曾想过有天会落在自己父亲身上,他只是个乡野农夫啊,怎么就突然改换行头,要去平息黠邪歹徒?
    安稳顺遂被打破,便是熙熙攘攘的惶惑。
    百谷不知怎样才能使父亲转变心意,耳朵发出嗡嗡的响,只能不断恳求他:“爹,别这么狠心,若你心意已决,那就带我一起去吧,绝不能趁我睡觉时偷偷溜了。”
    白沃被儿子叫得心疼,搂着他答应道:“除魔要做许多准备,爹不会硬生生舍了你就走。
    “要找帮手,却不得打草惊蛇,要找方法,也须等机会。”
    百谷以为人多好得胜,便说:“难道将我百越南岭的神明号召起来,都打不赢他么?”
    “若是众神挑明与他对立,他以万民作挟如何?如白水寨一般,顷刻被泥石淹没,房屋尽毁,淤水闭塞,故此只得暗自行动。那魔要杀人,便是抬手一瞬的念头,护也护不过来。
    “就连我们寨的土地爷……”
    白沃沉吟片刻:“先前嘱咐过他,你出了事一定要与我联系,现下杳无音讯了。”
    白水寨是百谷童年的一切,是他和爹相依为命的故乡,他跟九鸩哥追闹着跑遍了鸣鸟山林,垫着脚跳跃在蜿蜒的水田边边,也蒙在小被子里看了许多电闪雷鸣。他背起竹篓爬上百年茶树,骑在象背上穿过河流,看祭祀的篝火在夜里成为大地火热的心。
    但邪魔不在乎,只把白水寨当作泄恨的由头,指点毁坏的小事,以溃灭人迹为彰显神威。百谷被津滇带回寨口时,他无法下脚,乐土变作泥泞的荒莽,一声微渺的求救都听不到。那么多牛羊,时常饥饿的黑狗吼得比人还大声,也听不到了。
    家不在了,他父亲成为凡人后挑选的居所不在了,父亲可能以后也不在。
    自己要去哪儿呢?
    百谷咬着牙下定决心,不去再去想那嗜血的杀手曾是如何哄骗自己执手相望,因有人命在先,大仇难消,故要与他自此做敌。
    “让我帮你,爹。”百谷拦住白沃的腰:“我可以帮你,不然我就不松手了。”
    “你根基不牢,毫无修为,上山能活过来用的是……”
    白沃眨了眨眼:“……是你命大,没有下次了。”
    “可我认识路。”百谷急着说:“我能找的到那条血河,要杀他的话,就可以守在那里。”
    白沃:“那就更不行,你清楚他,他不是更清楚你么。”
    百谷刚要反驳“他不清楚我”,不知为何嗓子突然发哑,没来由地捏紧了手指。
    “不会的,他、他……”
    他对着百谷一饮而尽。
    那样干涩的鬼眼,居然流下一滴泪来。
    刚刚才发了誓要忘记跟邪魔有关的过去,就被牵扯进来的回忆酸倒了话语,怎么能这样?不可以这样。
    百谷的瞳仁幽深,强迫自己毫不在意地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傻笑来:
    “爹,不要紧的,他已把我忘了。
    “就算站在他跟前,他也不会认识我。”
    山雪人行绝,死人骸骨相撑住。
    在长夜台的一战中,伧民挥砍利器把血池砍破了一道裂纹,血水像破堤一般汹涌倾泻,将里面掺带的东西也抛溢了出来。
    伊尔扎吉将绳索捆套在胸前,另一头套在拖拉的“尸体”上,是那个她亲自推下血池的“白毛鬼”,在一场混乱的反抗中逃脱了练尸之苦,伊尔扎吉刚出山洞就看到了他,一起带出来了。
    从白日拉扯到深夜,似能听到远方恶鬼的叫嚣,冰晶四下飞旋迷离,睫毛挂雪,女孩不住咳嗽,更加卖力地向前掙行,“尸体”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狭长深刻的血迹。
    “呃——你活过来!”
    她一边使力走着一边喊,右手的腕骨被潇君拧碎,软塌塌耷拉着;左手被绳子勒出青紫,皮肤崩裂,只得使着蛮力趟向深雪更深处:“我们伧民从不错杀人,这回妄听歹言害了你,你活过来就给你道歉!呃——呀!”
    苍华冻草哀,渊冰百丈深,伊尔扎吉像雪原上的麻雀,碎雪末黏在棉衣兽皮上冻透了大半个身体,狂躁的厉风与踩踏的吱扭彼此和余。
    她不想放弃岚间——落陷好人是伧族人的耻辱。可下坡用力太多,冻僵的两脚早已兜不住距离,一个趔趄没站稳,山麓斜背便抖落了她,令女孩翻滚跌下。
    雪泥塞进了口鼻,胸口的绳子扯得极为痛苦,而在绳索的另一端,昏迷的岚间也被巨大的坠落拽离了路线,无有回转垂直滑下。
    两人栽着跟头,套索缠绊,细腻的冰雪铺成羊绒华毯,将二人一路推下深渊。悬崖咫尺在即,如大张的兽口,伊尔扎吉捡起松树的断枝插进雪下草皮,左脚一蹬,撞向凸起的山石,慌乱的滑行就变换了路线。他们从必死的绝路撞到巨石上,停止了滚落,却也因重重砸在其上,骨节受创,浑身磕破。
    这一痛,反倒让岚间苏醒了。
    他睁开眼睛,像在这个世上第一次睁开眼睛,就那样躺着,脑袋空空。
    一只苍鹰双翼荡着风霜,从天外峡谷轻盈飘来,它先是围着岚间的身体盘旋打转,而后径直落地,扭头晃尾地走到他面前,黄眼睛侧目锐利。
    一人一鸟互相盯了一会儿,都觉得奇怪,苍鹰又拍拍翅膀飞走了,继续寻找主人。
    雾野之神神性泄散,许多生灵认不出他了。
    还好有两只小豹兄弟学着小鹿步伐跳跃路过,它们在清晨前咬着妈妈的长尾巴一路玩耍,撞在岚间脚上,慢悠悠打了个滚儿。大雪豹凑近闻了闻,知道这是几天前许可自己吞吃祭牛的恩主,它伸出舌头,不断舔着岚间的脸,想用寒宵霜雪里独有的一点温热唤醒他。
    野兽体内未开采的山魄熏腾着岚间,他抹了一把眼皮上的腥气水珠,抬手摸了摸小豹子毛茸茸的头,它就兴冲冲地一头拱进岚间的颈窝里。
    “嗯……淘气,贡布。”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说了什么:“贡布,你是大孩子了,怎么不给弟弟做榜样呢。”
    贡布的弟弟多吉蹲在岚间肚子上洗脸,掌心还很软呢。
    贡布是护法,多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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