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甫一抬手，便碰到冰凉的玻璃隔板，“咚”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脆响来。
    引得盛菁菁侧目，问他：“嗯？怎么了？”
    他喉头发紧，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她声音也软软的，唇齿一开一合间，他只能注意到她饱满的唇珠微微湿润。
    “没什么，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不陪我喝酒么。”
    “你是老板，我又借住着您的房子，寄人篱下，不敢不从。”
    盛菁菁其实心里是有些气的，一部分为着计嘉澍的打扰，另一部分为着他这副让人无法拒绝的可怜样。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一难过起来就来找自己照顾。
    这不就是住了他的房子，所需要付出的附属义务么。
    “可我没有想要让你觉得寄人篱下……”计嘉澍语气有些沮丧，他只是想给盛菁菁提供他能提供的最好的照顾，可没想到却让对方有了不适的感觉，“……对不起，是我考虑的不够。”
    盛菁菁愣住了。
    她没有想过对方会给她道歉。
    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很多责任义务都是约定俗成的。
    她得到好的照顾，就应该付出等价的回报。
    这在她小时候住在舅舅家里，就已经养成了习惯。
    她一直觉得这是上位者的尊严，却没想到计嘉澍会因为她的一句抱怨而道歉。
    这下换她有些不安：“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计嘉澍摇摇头，认真的对她说道：“盛菁菁，你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一些的。”
    意思隐在这句话的背后，像是要告诉她，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不满。
    像是她在剧组和别人闹矛盾，计嘉澍说的那句，有事我给你兜着一样，带出一股恃宠而骄的爽感。
    盛菁菁不敢应下，又不知如何回答，随即笑一笑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她又抬起手，拿着啤酒隔空同计嘉澍碰了碰，权当敬共饮之谊。
    本想着出来是要来安慰一下对方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想好如何表达。
    毕竟，盛菁菁隐约能感觉到，计嘉澍并不希望自己同周晴的关系被外人知道。
    不知说什么，索性便不说，好在计嘉澍也是个话少的。
    二人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喝酒。
    酒精逐渐蔓延，二人喝着喝着，气氛也慢慢放松下来。
    计嘉澍：“你有过什么梦想吗？”
    她被逗笑，难不成计老师以为他在拍琼瑶剧吗？
    看星星看月亮，然后谈谈人生理想。
    “谁还没个梦想呢。”她笑答。
    说完，她脑袋放空了片刻。
    当体育老师这是她的梦想吗？
    她的确从中学开始就想当个体育老师，但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梦想。
    小时候她在舅舅家生活，舅舅总是会对她念叨：“以后你长大当个老师吧，你妈当年要是听家里人话当个老师，就不至于……哎……”
    舅舅这段话总是说一半就停下，后面的一半，不用他继续，盛菁菁也知道。
    那是疤，戳破了大家都疼的疤。
    自那以后，她的梦想就从小学二年级的想成为科学家，变成了想当一名老师。
    而她成绩又算不得极好，唯有体育一项格外出彩，初中时候便被选进训练队。
    于是，当老师又具象为当一个体育老师。
    可这究竟算不算梦想，她也不知道。
    计嘉澍见她半天没继续，只得又说：“你梦想实现了吗？”
    盛菁菁摇摇头，反问他：“你的呢？”
    “不知道。”他侧过脸来看她，视线炽热，却又带着不解与疑惑：“我一度觉得我的实现了，但是最近我又觉得它没有。”
    盛菁菁没听懂，但是想来艺术家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同罢。
    玻璃隔板一边，计嘉澍又顺手开了一罐酒递给她。
    她也没推脱，自然而然的接到手里，继续喝。
    啤酒喝着喝着就变成甜的，麦芽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
    盛菁菁仰头盯着天空看了又看，原本点点星光开始慢慢变成重影儿。
    她强撑意识，敲了敲隔板，睨一眼对方：“哎，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计嘉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她。
    看她那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逐渐闭合，看她唇角勾起的温柔的笑，看她被风吹起来的蓬乱的发丝。
    —— 我的梦想说来可笑，我曾经，想要成为你。
    **
    再醒时，天已经大亮。
    盛菁菁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靠在阳台上睡了一夜。
    好在夏天刚过不久，夜里的温度也并不太低，除了腰背有些酸痛以外，她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看着一地散落的啤酒罐，盛菁菁不得不怨恨自己酒量不行还要硬喝的“气魄”。
    身上盖着计嘉澍的黑色西装外套和自己拿出来的薄毯，旁边的阳台上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只有手机上的一条信息提示她昨晚的一场共饮并不是做梦。
    计老师用一贯霸道的语气发了信息过来：你这个酒量，以后除了我不要和别人喝酒了！
    盛菁菁：……？
    要不是为了安慰你，谁要喝酒啊？？
    没想到，竟然还被对方嘲笑了酒量。
    怎么有人白天晚上截然不同啊……
    这是什么卸磨杀驴的魔鬼操作，他难道忘了昨天晚上是谁在那儿凄凄惨惨的谈人生梦想了吗？？
    早秋的清晨，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雾气。
    一夜没有休息好的盛菁菁对计嘉澍怨恨不已，只恨自己心肠太软。
    睡觉不香吗？干嘛非要陪这个没得感情的霸道总裁谈什么梦想。
    对方不但连句谢谢都没说，竟然喝多了直接把她扔在阳台上，自己跑路了？！
    呵，海王他都没有心吧。
    活该他被女大佬甩掉。
    清晨，城市寂静。
    盛菁菁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准备再回房里休息一会儿，毕竟今天，她还得搬家。
    人才出了阳台进入客厅，门铃就响了。
    这么早会是谁？难不成计海王觉得自己不地道回来同她道歉了？
    走到门口，房门边上的入户监控屏幕亮起来。
    不是计嘉澍，而是提着一堆东西正对着摄像头招手的小玉。
    盛菁菁给她开门，问道：“小玉姐，我今天没有通告，你怎么来了？”
    “老板叫我来的。”小玉边说话，边把手里的早点放到客厅桌子上。
    有豆浆油条包子等等，全部热气腾腾的，看得人口水直流。
    “计老师？”
    小玉点点头，笑道：“对啊，他今天临时有个工作要赶去外地，说来不及跟你打招呼，所以给我打电话叫我带早餐来给你，顺便一会儿帮你搬家。”
    盛菁菁：……
    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种表达方式，怎么能不惹人多想，明明二人昨晚就是隔着玻璃板喝了个酒，怎么到他这儿变得像是俩人一起过了夜一样……
    她正准备解释，却瞧见小玉脸颊上带着些窥屏天机的兴奋，笑眯眯的盯着她：“快，来吃饭吧。”
    说完，她视线又落在了盛菁菁一直用手扶着的腰上，愣了愣，不怀好意道：“啧啧，你和计老师是不是进展的有些快了啊。”
    盛菁菁赶紧摆手：“小玉姐，你想什么呢，我是因为昨晚在阳台睡着了，这才不舒服的。”
    小玉眼神闪闪发光。
    嗯？阳台play……
    空气瞬间尴尬起来。
    怎么感觉越解释越乱了？！
    她呸了两声，赶紧又解释：“不是，小玉姐，昨天计老师心情不好，我陪他喝酒来着，我喝多了就在阳台睡着了，我醒时候他已经走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小玉明显更兴奋了，她笑眯眯道：“我也没多想什么，喝多酒有的时候就是那样，能理解能理解。”
    ……酒后阳台play……？
    盛菁菁快崩溃了，她一步跨到小玉面前，发泄似的摇了摇她的肩膀，哭唧唧的埋怨道：“小玉姐，你清醒一点，我只是陪计老师喝了个酒，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小玉被她晃得直迷糊，忙就安抚她的情绪，笑道：“小菁啊，这就对了，要把握好这个感情进度，不要发展的过快啊，还是要好好了解了解对方。”
    盛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