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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下手,闻言礼貌收了筷子:“就瞎拍戏。”
    “都成大明星啦!”林外婆笑眯眯地说,“你那个电视剧我特别喜欢,在家老看,还让小林帮我从资源库里找呢……”
    景晔干笑了两声,应付着长辈的对话,余光却一直在瞥酸菜鱼。
    他吃鱼只吃鱼肚肉,刺少。平时家里做饭,爷爷奶奶宠着他,鱼肚肉自然都是他的,可请客不一样,叶小蕙筷子生风,既要照顾客人又要孝敬老人,眼看好挑刺的那几块鱼肚只剩下那么一两块……
    一双筷子伸进酸菜鱼,准确无误地叼起大块鱼肚。
    景晔眼睛绿了却不敢声张——
    筷子是林蝉的。
    喉头艰难地一动,景晔刚在心里同酸菜鱼悲伤告别,那双筷子运动轨迹一变,把鱼肚送进了景晔的饭碗中。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景晔有些愣怔了,他中断自己和林外公的对话。林蝉这个举动仿佛在示好,又像洗刷了一点刚才那句“讨厌”的意思,但景晔心跳加快,在餐桌上,他没能把准备好的句子说完整。
    他在暗示我们之间的误会其实不算什么吗?景晔难以自禁地想。
    “多懂事。”叶小蕙赞许地说。
    大人看来,林蝉一向是懂事又独立的,会照顾自己,也会照顾家里的老人。可对于景晔,这动作无异于一个温柔的台阶,连接起他们误会重重的三年岁月。
    他应当这时问林蝉,“我能和你聊聊吗?”
    可景晔低头望着白米饭上的酸菜鱼,嘴唇嗫嚅几下,小声说:“谢谢。”
    他脸颊有点发热,诸多回忆涌上,觉得这句“谢谢”怎么听都别扭,而那块白嫩的鱼肚肉充满爱意,正指责他的不识好歹。
    景晔求和的话就在嘴边了,他转过头——
    林蝉扯了一张纸巾,在景晔的注视下不闪不避,带了点笑意,然后意有所指、慢条斯理地将自己那双筷子擦了一遍。
    景晔:“……”
    碗里的酸菜鱼它突然就不香了。
    5 PTSD
    擦筷子什么意思,我给你夹菜只为了给你面子,但该划的界限还是要划清?
    或者,你别以为夹个菜,有些事就算过去了?
    ……这是还在记仇吧?
    刚才林蝉无论眼神或动作,包括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都充满了鄙夷和嫌弃,犹如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激起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余韵悠长,后劲十足。
    景晔才刚自我安慰缓和了几分的心绪,再次惶恐起来。
    平心而论,他真的很怕被林蝉讨厌。
    如果不常联系的三年内林蝉没有性情大变——现在看来也很难有这个可能——那么,一如景晔对林蝉的了解,他是全沙区最能记仇的人,没有之一。
    他们还是小屁孩的年代,蒋子轶因为开玩笑说了一句林蝉像小姑娘,林蝉整一个月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后来蒋子轶发觉不对,提着零食饮料哄了几天,结果脸色是好了,可从此一起玩时蒋子轶说什么他都不接茬。偶尔,蒋子轶找他聊天,林蝉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答:“我们小姑娘听不懂。”
    那会儿,小学生林蝉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软暴力,第一次施展,持续时间大半年。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让蒋子轶现在宛如性别平权先锋,再不敢拿这些开玩笑。他甚至还落了个“看见林蝉冷笑就心里发毛”的后遗症,至今未愈,隐约有跟随他终生的意思。
    “小心眼”“得罪谁也别得罪他”成了大家的共识。
    景晔向来没体会过,而现在,他端坐在自家的饭厅,完全理解了蒋子轶当时的心情:看见林蝉一点细枝末节的表情,就会自行脑补出他即将用各种小表情明里暗里膈应自己的悲惨生活……恨不能当场给林蝉跪下,大喊我错了我都改。
    可是改什么呢?
    改说,“我喜欢你”?
    这时候再说喜欢,会是林蝉想听的回答吗?
    他暗自哀嚎,为什么要这么突然这么直接地面对被误会的真相?
    景晔悲愤地想:姓虞的在帮腔时哪怕动过一秒钟的脑子,都能知道冷暴力高级玩家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高中生吧?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顿饭也毫无味道。
    “我吃饱了。”景晔放下筷子,说出这话时感觉身边的人同时停了停扒饭的动作,后背立刻绷紧,以为林蝉即将采取措施。
    但林蝉没理他,片刻后,继续闭着嘴咀嚼起来。
    家里有规矩,客人在时吃完饭也不能离席,景晔百无聊赖,却坐如针毡,只得悄悄地用余光偷看林蝉。
    林蝉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学美术,原本就不太活泼的性格更加内向。可他并不被动,也不难沟通,相处起来,其实是很舒服的。
    他吃饭慢,看书慢,走路不慌不忙,连发呆都永远有自己的节奏,做什么时身边的空气流速都仿佛放缓了,叫人不忍打破这份宁谧氛围。可他又从来不耽误任何事,似乎脑子里铺着一张计划表,精确到秒钟,把人生阶段分割得无比清晰。
    他不是完全安静的人,有时会恶作剧,有时也煞有介事地讲一个冷笑话。他会讨人欢心,会在朋友生日时藏一点小礼物等人发现。
    开朗与沉默,狡猾与木讷,包容与记仇……好像在林蝉身上矛盾地融为了一体。
    景晔觉得林蝉有股很独特的气质,但他们认识十来年了,不仅他,恐怕每一个发小都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林蝉。
    景晔喜欢和林蝉相处,可也害怕惹他不快。
    “……我觉得那个剧大结局还是太仓促了,你们当时拍的时候,没人觉得女二号死得有点敷衍吗小晔……小晔?”
    “景晔,奶奶在和你说话呢!”
    叶小蕙的声音穿透虚空,一下子把景晔拽回餐桌上。景晔尚在迷茫,叶小蕙毫不客气地戳破他:“你盯着弟弟发什么呆?”
    “啊?啊……”
    他一直在盯着林蝉吗?
    意识到刚才做的事,景晔连忙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自己的空碗,耳朵滚烫,结巴着说:“我、我有点……困。”
    叶小蕙笑了:“吃饱了就犯困?那你去找点活儿做吧。”
    景晔皱了皱鼻子,撒娇:“妈——”
    被戳破,景晔想他这次可以克服尴尬了。再次微微侧脸,林蝉放下筷子,半点注意力都不分给他,笑得乖巧又礼貌:“叶阿姨,晚点我洗碗吧。”
    叶小蕙:“这怎么好意思……”
    林外婆却说:“让他来,我们家的规矩就是做饭的人不洗碗。孩子多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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