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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难理解那种窒息,就算明知有必死的危险,也忍不住动弹几下,因为那让你觉得自己还活着。
“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他不是容不下这些的人。”
他喜欢的萧景衍,是心胸最宽广的人,他虽然是囚在金笼内的龙,但见到别人能在外面自由跑动,不仅不会嫉妒,反而会乐见其成。就像他从来不束缚自己学什么,自己在东宫尚且学了不少东西,他看着庆德帝和皇后离心的过程,一定也能学到不少。
萧栩神色复杂,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直接跑了。言君玉本来还准备观察他听进去没有,但很快就没有闲心了。
事情发生时他正在练枪,他没能亲眼见到那场面,是后来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大皇子瘫痪之后,广平王从庆德帝那里回来,拜访了长春宫,名义上是给皇后请安,但话语间多有冒犯,起居郎的记载,是皇后怫然不悦。
但皇后说的话,是连起居郎也不敢记载的。
她说:“我要是想动他的儿子,叫过来打死就行了,何必浪费一匹好马。”
她这话原也没说错,皇后是一国之母,责罚皇子也是名正言顺,大周宫闱不是没有先例,皇后有心的话,后宫可以数年没有一个皇子活到成年。
但这话说出来,连广平王也不敢接,连忙叫着皇嫂告退了。御史更是连夜赶工,弹劾奏章雪片似的飞向永乾宫。宫中议论纷纷,有说明懿皇后是因为圈禁太子所以失态了,有说她这话说得痛快的,但言君玉知道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
他每天和明懿皇后一起用膳,知道她只是太疲倦了。
言君玉小时候和母亲去进香,路过一处古刹,失修年久,佛像都已经斑驳了,言君玉一碰佛像,原本完整的金漆就整片整片地掉落下来,碎成一地灰烬。
明懿皇后像极了那座神像,她累极了,要让他们这样的人说出不合礼仪的话是很难得的,因为已经在宫闱中浸润了许多年,成了本能反应。但她已经懒得再去管了,那些机巧权谋,她都不玩了。只是纯粹告诉所有人,皇后就是要与东宫共存亡,不计后果,不论代价。连广平王这样无稽的猜测她都要揽过来,甚至主动招惹御史的攻击。
她把自己作为筹码,放了上去,没有任何转圜,再也不说一句话。
就像那座神像,她的心也许在很多年前就碎了,但仍然维持着表面的完整。
最后的决战到来了,她终于可以安静而缓慢地崩溃了。
东宫被卫戍军接管第九天,察云朔西线大军直进靖北,蒙苍似乎对燕北失去了兴趣,也随即率军南下,战局向靖北倾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镇北是沙漠戈壁居多,虽然不如燕北有碎叶城,但主要的三关都在,易守难攻,而且兵力分散,更不容易一夕崩溃,强如蒙苍也只能步步蚕食,还要提防拉锯战。虽然靖北侯也打不过西戎,但大周群臣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半夜传来噩耗说碎叶沦陷了。
与此同时,皇后懿旨,责令太子妃晨昏定省,太子妃直接把告罪书送到御前。
太子妃虽是东宫女眷,但按旧例属于皇后管辖,庆德帝无法,东宫网开一面,放出了叶璇玑。
第144章 训斥我还以为小言会生气呢
言君玉是先见到叶玲珑的。
她一进长春宫就找言君玉麻烦:“喂喂,言君玉,哪有你这样当老大的,卫孺和鸣鹿都在东宫,你一个人出来逍遥快活。”
言君玉没办法,刚要解释,她已经板不住脸了,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你闹的那一场全皇宫都知道了吧,真不害臊,这么大人还哭呢……”
“我没有哭。”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告诉你个消息你可别又哭,”她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娘娘要把你交给我姐姐了。”
“什么?”
言君玉不信,但没想到叶玲珑这次真的没撒谎。皇后真把他交给太子妃了,而且连说也不说,一场晚膳三人静默无言,叶玲珑更是早早吃完,就去找萧栩说话了。等皇后都进去抄经了,太子妃忽然道:“小言还有东西要拿吗?”
言君玉顿时明白过来了,看着她,她只是笑。
“长春宫不安全了吗?”言君玉聪明得很。
“母后有自己的安排。”
言君玉真就不多说,跟着她走了,这次也是抬辇,去的是长春宫东边的一处小宫殿,远远看见十分清幽安静,像是很久没人居住了,但还有人看守着。
“我还以为小言会生气呢?”快到的时候,叶璇玑忽然道。
是该生气的,萧景衍觉得自己在东宫不安全,交给皇后,皇后又交給她,就算是个东西被这样转手都会生气,何况是人呢。
言君玉不撒谎,于是不说话。
“倒也不能全怪他,”叶璇玑迎着月光淡淡道:“我祖父什么都要万无一失,教的徒弟也一样,一个个最怕意外,什么都要做到十成十……”
“喜欢人也是吗?”言君玉反问。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其实他是生萧景衍的气的,不然不会见了她这么久都没问他怎么样了。但这话问得有歧义,像不是替自己问的,替的是敖霁。
叶璇玑似乎并未被冒犯,只是没再说什么。倒是叶玲珑,神气地告诉言君玉这就是她们以前住过的地方,老叶相做太傅做了许多年,叶家这一代基本都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跟自己家一样。
叶璇玑不像云岚,云岚喜欢斗狠,常常下了狠手,意犹未尽,会带出一点痕迹来。容皓更是喜欢讲解,洛衡是因为愿意给言君玉上课,叶椋羽不拘小节,挥洒自如,言君玉也能看到不少。
唯独叶璇玑,几乎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她是最接近萧景衍的人,不爱吹嘘,心性也深沉,连有着敖霁这重关系,也始终未曾让言君玉窥见全貌。
如果不是朝局的缘故,言君玉本来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随着西戎一步步蚕食靖北,朝中又慌乱起来,甚至有了责怪东宫的声音,文臣虽然有极刚烈的,但大部分还是软弱,对于战争的残忍没有概念,总觉得是主战派导致的战争。兵部不说,户部光是看见支出就已经大叫吃不消,等到兵部把征兵的计划一放,更是满朝吵得纷纷扬扬。
战事一起,玄同甫看起来似乎有所动摇,雍瀚海更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为庆德帝充当屏障。兵部被连驳三天,一个奏章没批下来,兵部尚书扬言要睡在永和殿门口,说再不批征兵令,不到夏天靖北就要无人可守了。但这话不仅没恐吓到雍瀚海,倒把很多之前主战的臣子吓得够呛,竟然一起骂起东宫来。
其中又以御史台最为严重,庆德帝在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