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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外面的,垂珠车帘有狭窄的细缝,很窄,只能看见一个人。东宫的这次来了数百人,仪仗也如同密林一般,没人敢发出声音,连风声也听得见,所有人都按云岚教过自己的那样,垂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
但最该作为所有人表率的太子殿下,却在看他。
言君玉在马上扭了扭身子,竭力想当作根本没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后背上还是渐渐热起来,也许是锦袍太热了的缘故。
其实萧景衍以前也经常看他,很多时候,言君玉自己偷偷看他,就被他一下子抓到了。萧景衍笑起来总是先勾起唇角,他连笑也是太子殿下该有的样子,端正得体,像转眼即逝的月光,不管言君玉会不会脸红。
但哪次都和这次都不一样。
言君玉也说不出差别,就是觉得有些不同。
也许他也想和自己说话,就像自己在出门时忽然想要到他身边一样,没有理由,就是想这样做。容皓还说言君玉要收敛一下,其实他早就开始收敛了。在家的时候,他如果想要爬树就会去爬树,想打仗就马上叫上卫孺开始打仗的,如果想见一个人,也是要连夜□□去见的。
他是到了东宫之后,才学会等待的。
他知道性子急不是好事,云岚所教的礼仪,每一样都是要慢,要等,真学会了也是很好看的,像萧景衍,言君玉常常看他写字也能看一下午,因为一切动作都好看,都优雅漂亮,连发现言君玉在看他然后笑着摸自己的头也好看,但言君玉很难做到。
就像读书一样,他天生不是这样的人,学也学不像的。言老夫人找的算命先生,说他是火命,言君玉那时候年纪小,听了个半懂不懂,觉得火是好东西。兵法上都说了,徐如林疾如火,不动如山。
但火焰也是有熄灭的危险的。
虽然太子亲自迎接是尊师重道,有礼可循,叶太傅还是不敢托大,天一亮就到了宫门。言家虽然也是凌烟阁上的,但相对靠后。小时候也听言老夫人讲过叶家是凌烟阁上第一家,想象过江南王叶慎“走马踏春花,冠盖满京华”的风采。后来进了宫,见到太子妃,果然一一印证。
叶家人的七窍玲珑心,和他们的好相貌,都是为世人传颂的。叶太傅已是中年,仍然清癯俊秀,如同谪仙人一般,随从却不多,车驾也十分朴素。言君玉听见身边容皓淡淡笑道:“叶家还是这样爱哭穷。”
言君玉没想到他这样大胆,本来以为车驾里还有他认识的人,结果只来了一个叶太傅,太子政务繁忙,仍然恭敬迎回东宫,云岚带领宫人等在内门,她从来规行矩步,这次却有一个张望的眼神,言君玉当时还没明白为什么。
直到看到她眼底的失望。
都说他傻,其实有时候他也是很聪明的。
为什么要匆忙更换冬日时节的用具?为什么要临出门还追问太子?为什么她会失望,为什么连容皓在看到只有太傅下车时也有点惊讶。
因为他们等的人,并没有来。
第110章 学问到他那满纸乌龟爬一样的字
太傅一到,就考察起伴读的学问来。要是羽燕然还在这,也许可以挡一挡,但现在只剩容皓,言君玉就完全暴露了。
要是以前,云岚一定趁言君玉研墨时悄悄告诉他:“太傅不能查考储君,所以在你们伴读身上下功夫”,也许会给他一点提示也不一定。但今天她被这变故弄得心烦意乱,也就无暇顾及了。所以言君玉懵里懵懂,自己认认真真趴在桌上写,容皓那边倒是轻松,他虽然最近专心和赫连斗智谋,连书经也少看,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太傅考他“君子不器”,虽然和历年科考试题一样,是从四书中取人人都读过的题目,却要作出别出心裁的好文章。但对他来说还是太简单,一篇写下来,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写完看看言君玉,还在那画他的墨乌龟呢。
容皓把这篇文章一交,叶太傅看了,只淡淡道:“是好文章,只是写得太实了,不像注经,倒像是策论了。”
大周取士,有进士和明经两条途径,最近几科也出了不少好策论文章,像之前的《平戎策》,连太子都亲自评过。所谓策论,其实是对时事政治进行议论,向朝廷献策的文章,是最实用的。但叶太傅是传统读书人,学的又是儒,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恐怕连预定的新科状元的《江南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诗词长赋,不能作为正业。
容皓以前就偏爱诗词风流,经书虽然也读得好,却不喜欢,当初叶太傅在时就被教训过了,所以倒也不觉得什么。他现在满心里想的,都是怎样才能既把赖在京中不走的西戎人打发了,又不触怒庆熙帝,更能躲过段长福那些净卫耳目,让人无法发现是东宫的手笔。
所以文章一交,他就懒洋洋侍立在太子旁边,也忘了关注言君玉了,直到一支望鹤香烧完,一个穿着朱袍的身影捧着一卷文章乖乖蹭到太傅书案面前,他才想起来。
糟糕,叶太傅今天这阵势,小言那点三脚猫的学问,多半要坏事。
太傅虽然出于君臣之分,不便考察太子,只说是请太子观书,但太子讲究礼仪,也就太傅的题目作了两篇文章。太傅考容皓用论语,考言君玉的题目则是相对浅显的诗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已经是照顾他年纪小,满心以为王侯子弟,诗经都是从小背下来的。这首秦风无比浅显,讲的又是秦人忠于周王室,抗击猃狁的故事。言君玉只要通篇忠君颂圣,再追思一下周王室的仁德,也就够了。
但容皓一眼扫到言君玉纸上写的东西,差点一个趔趄。
这家伙最近天天跟他那个叫卫孺的小厮在那舞刀弄棒,恐怕早把太子手把手教给他的东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了。太子殿下也算用心良苦,知道他看不进书,而且之前的夫子是翰林院来的,也知道言君玉的水平,只要言君玉胡乱写点交差就行了。所以太子写了几篇注经让他背了,只要考起来就从里面抄几句应付就行了。
谁知道言君玉这家伙,拿了叶太傅的题目,先是认真想了想,总算把原诗背了出来,还错了两句。抬头一看,香已经烧完大半了,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一看又是打仗的诗,干脆写了一堆兵法心得上去,什么“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还质疑士兵无衣是不是后勤出了问题。别说叶太傅,容皓看了个开头都觉得额侧青筋直跳。
叶太傅也算性格沉稳了,看到他那满纸乌龟爬一样的字,也只是愣了一愣,等到看下去,看到言君玉干巴巴地夸了两句诗经好,忽然笔锋一转,写起兵法来。顿时字也不用涂改了,写起来也不艰难了,还引用孙子兵法,大写什么“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墨乌龟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