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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就像他们年轻时做过的那样。
时间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庆德帝心中正伤感,只听得旁边有哽咽声,回头一看,怒骂道:“你这老货,哭什么。”
原来是正在御前伺候的段长福,正拿块帕子捂着嘴,本来还小声哭着,听到这话,大放悲声,道:“奴婢只是想起主子前些年英明盖世,所以伤感起来。”
他说着说着,竟跪下来,祷告道:“只求老天爷让主子快些好转过来,奴婢愿意下世为牛为马。”
庆德帝训斥道:“朕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要你这老货多嘴。”
敖仲反而淡淡劝道:“段公公也是一片忠心,圣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不过是近来时气不好,转眼就能好转了,快不要这样了。”
正说话间,只听见外面传道:“皇后娘娘驾到。”原是明懿皇后到了,敖仲是外臣,连忙避让,行礼时看见宫女裙角如同云霞般漫过,然后才是皇后的凤尾裙,圣上病重,所以阖宫人都穿得鲜艳。
然而她向来是爱素净的。
段长福向来怕她,行了礼之后连忙爬起来,皇后神色淡淡,问了安之后赐座,又问起宫女,陛下喝药了不曾,今日晚膳用了多少。
明懿皇后年轻时,也是有名的美人,年岁上来,脸架子却没老,摇曳灯光下,仍然能瞥见当年倾国倾城的轮廓,景衍的眼睛像她,淡淡的,像山岚,也傲气,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端正的,一点凡尘不染。
那年乐游原上桃花开得好,京中美人多争奇斗艳,她却穿白,脂粉不染,玉一般光洁的一张脸,京中人唤她“白衣观音”,后来大婚后,庆德帝也说笑过:“敢问大士仙乡何处?”
也许是今日的灯火太温柔了,也勾起庆德帝心中一点柔情来,所以笑道:“我刚刚还和敖仲说呢,景衍的脾气,活脱脱是你当年的样子。”
皇后垂着眼睛,一点眼波不露,淡淡道:“臣妾当年是什么样子,臣妾自己都忘了。”
庆德帝碰了个软钉子,气氛一时间便冷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点自嘲地道:“要是为权,朕也算了,偏偏不是为权,个中原因,真叫朕对着满朝文武都说不出口。”
净卫因为郦道永抓了东宫伴读,太子星夜驰回救人。本来不插手郦道永之事,只因伴读卷进去,立马全力为郦道永脱罪,庆德帝耳目灵敏,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朝堂上风起云涌,原来是为了个男宠,这话如何说出口。只能留着夫妻之间抱怨,偏偏皇后不接话,只是沉默。庆德帝又道:“哼,之前好歹还有点家学渊源,现在这个,真是一蟹不如一蟹!”
皇后也不接话,只道:“听说陛下让人训斥了小七。”
小七是七皇子萧栩,他跑出来认了伴读救郦道永的事,否则也没这么容易了事。
“我以前只说小七聪明,原来也傻,都是梅鸿明那个腐儒,把朕的儿子都教成了木鱼脑袋。”
庆德帝没听懂皇后的话。
他不知道言君玉就是那块玉。
“依着朕的脾气,不如还让叶恒来教。”
叶恒人称小叶相,叶家先祖就是凌烟阁上第一位的叶慎,叶恒的父亲是老叶相,告老后又被庆德帝请去做了太子太傅,叶恒接班,做了少傅,然而在女儿叶璇玑嫁入东宫后,整个叶家全都回了江南,远离了权力中心。
皇后的神色似乎有些动容。
“陛下若是只想给皇子们换个师傅,召他回来也没什么。”
“那若朕不是呢?”庆德帝抬起眼睛问道。
只说太子像皇后,其实也像他,面容如削,薄唇带笑,是无情相。他们是天生的帝王,因为没什么不能牺牲,没什么不能放下。
“那也没什么。”皇后淡淡道:“只是橒儿脾气像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皇后从养心阁出来时,外面繁星满天。
不知为何,也许是这宫殿太巍峨了,她常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就苍老了,所有情绪都变得极淡,如同天光云影,只远远地掠过,剩下一个空壳在这里。
丹陛下站着一个人,年轻时行伍里留下的习惯,永远站得像一柄剑,身上穿的是战袍,只是他也老了,南疆的苦战折磨人,在他鬓发边染上霜色,没人记得他年轻时的模样。
“皇后娘娘。”他恭敬行礼。
“起来吧。”
明懿皇后却没有离开,只是也站在丹陛边,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星辰。
“敖霁昨天动的身?”她轻声问。
“是。”
他仍恨着当年他父亲把女儿送进宫的事,所以临走也不去辞行。那女孩子叫什么来着,记不清了,这皇宫吞噬了太多像她一样的女孩子,连姓名也不曾留下。倒是敖霁当年单枪匹马闯禁宫的样子,让人记忆深刻。年轻人,总是有点热血的。
“景衍他……”皇后想说句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始辩解。
“臣知道。”敖仲淡淡道:“殿下把毅海接进东宫养伤了。”
骁骑将军钟毅海,一人一枪,在宫巷里阻挡了净卫整整一个时辰,阖宫皆知。如果说救郦道永是为了言君玉,那救钟毅海又是为什么呢?
皇帝说景衍像她,她又觉得景衍像皇帝。在养心阁中,有那么一刻,他们就像寻常百姓家的一对普通夫妻,借着孩子互相埋怨着。但那也只是一刻的幻觉罢了。
他们的孩子,如此无情,自幼一起长大的伴读,一句话就送去边疆,但是转过身来,又能救下一位素昧平生的老将军。
他继承了他们身上最好和最坏的部分,那些东西就藏在他的血脉里,那故事久远到连他们自己都忘了。
景衍身上,有他们各自没有的特质,那么,也许会得到他们都没法得到的结局。
言君玉醒来时,正是深夜。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灯,然后才是灯下的萧景衍,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影落落无尘。
“什么时候了?”言君玉哑着声音问。
“小言醒了。”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原来他把书案都搬了过来,案头堆了厚厚的奏章,他俯身下来时,脸上是带着疲倦的。
也许是烧还没退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俯身下来的时候,眼神太温柔了,言君玉有点恍惚。
“敖霁走了。”他小声道,像是告状,又有点委屈。
自己骑着最快的马去追,他还是头也不回。
“我知道。”萧景衍笑起来,他伸手抱住了言君玉,怀抱仍然像那天一样温暖。
“没关系,我还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小言的。”
第103章 傻瓜到时候太子一定就不喜欢你了……
言君玉病了一场,总算渐渐好转,本来就算他再多躺几天也没事,不过来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