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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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近,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夏夜。
    彼时我已经睡下,迷糊里被微弱的敲门声吵醒。我心里一惊,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打开门却看见他光着脚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脸色苍白。
    这天晚上气温降下了一点,他穿着薄薄的睡衣,整个人无助惊惧,看起来摇摇欲坠。
    我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拿了一双拖鞋让他穿上,又用薄薄的毯子裹住他单薄的身体,然后才微倾身,安抚般摸摸他的头,柔声问:“怎么了?”
    他不安的绞着衣角,许久才小声说:“我……怕。”
    我问:“怕什么?”
    他偷偷看了一眼我,又立马低下头,说:“雷……”
    我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衍衍这么大了还怕打雷?”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把他带进了门,然后让他在床上睡下,想着先哄着他睡着然后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不管怎么样,贸然睡在一起总归是不太合适的。
    却没想到我们都昏昏欲睡之际,又被窗外轰然一声炸雷吵醒。
    他被吓醒,大约是还没有清醒过来,把自己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蜷缩着,然后才控制不住的缓缓溢出几丝哭腔。
    我也被吓到,急忙跑过去将他轻轻揽在怀里。他颤了颤,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我。
    我被他这样没有安全感的眼神看的心疼,只好掩饰似的掀开被子把他完完全全拢在怀里,然后一边用手心轻抚他的背,一边喊他的名字,告诉他“别怕”。
    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萦绕在我鼻尖,他的身形清瘦,我把他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他似乎很习惯蜷缩着睡觉,小小的一团,总是善于把自己圈起来,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我这样抱着他,仿佛是在他自己的基础上加了一层无坚不摧的屏障。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他的第一道防线,永远也破不了的那种。
    他突然喊了我一声。
    我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我可以抱你吗?”他低低的说。
    我愣了会儿,才近乎慌乱的应道:“……当然。”
    于是,那只细瘦的手臂轻轻环上了我的腰。
    我们相互贴近,心脏隔着两层皮亲密无间。
    他小声叫着我。
    他环着我腰的手轻轻攥着我腰侧的衣料,我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嗯,我在这里。”我一下一下抚着他脊背。
    不知是不是恐惧作祟,这晚他极其没有安全感,再也没有平日里和我相处时的谨小慎微。
    临睡时他还问我:“……您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我愣了愣,勾了勾唇角,温声玩笑道:“怎么会,衍衍给我找点麻烦才好呢。”
    他没说话了,只是往我的方向更贴近了些。
    这晚他睡得很安心,而我彻夜未眠。
    这之后他慢慢不那么拘谨了。会主动和我说话,会分享学校里有趣的事物给我,学习上遇到难题也会来找我。
    我知道他怕雷雨天后,慢慢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天上下雨,我就会被雨打树叶的声音惊醒,等听到雷响就往他房间里跑。然后哄着他睡下,自己在他房间里坐一整夜。
    我仍然不敢靠的他太近。我怕他害怕我。
    但渐渐的,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小心翼翼,笑容多了起来,雷雨天时会主动抱着枕头钻进我被子里,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房间总是不敢锁门的。
    那时的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安全距离,只知道开心或害怕都要往我怀里钻。
    而理智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
    我既惊怒于他的家人没有给他普及过人身安全方面的教育,又有些心疼。所以我不敢把话说的太重,只好一点点教他,告诉他不止是要和陌生人保持距离,和亲人家人也一样。
    说到安全距离时,他问我:“我和您也要保持距离吗?”
    我顿了顿,笑道:“当然,不止是我,除了衍衍的爱人之外没人有资格突破这层距离。”
    他好像不懂什么是爱人,想了想,对我说:“那您不可以是我的爱人吗?”
    我愣了愣,摸了摸他的头,沉声道:“衍衍,快点长大吧。”
    只有你长大了,我才知道你对我的爱究竟是爱人之间的眷恋,还是所谓的恩情。
    好在他之后慢慢也懂了。而我们的日常相处就如同真正的亲人那样,亲疏有度。
    后来他又问我一次:“我是不是不应该抱您?”
    我愣了愣,突然自私了起来,我说:“可以的。你永远可以依赖我。”
    你永远可以依靠我,哪怕仅仅是把我当做你的长辈和亲人。
    和他在一起慢慢相依相知的那段时光,无论何时想起来都烂漫的像是上天编织的一个美梦。
    我们躲在喧嚣的人间外,亲密无间的像是真正的家人。
    只是等我发现这些都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象时,为时已晚。
    我以为他不挑食。因为不论餐桌上摆的是什么菜他都会夹一点,每顿几乎都是一碗饭,只有我下厨时他才偶尔能吃两碗。
    我是在他去世后,看到那本笔记里记录的日常,才发现他是个嘴很挑的人。
    他在笔记里肉食那一栏标注着:不喜欢吃鸡肉。
    可明明他什么都吃,我曾经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说他不挑食。
    那时候他身体不好,我想给他补身体,隔三差五便让家里的阿姨给他炖鸡汤,他也面不改色的吃了,装作很香的样子和我说“好甜”。
    甜吗?
    其实是涩的吧。
    我爱他这么多年,却连他的喜好都没弄清楚。
    他上高中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校门口的冰糖葫芦,他说那里的冰糖葫芦又酸又甜,不像以前家乡集市里的那般酸涩。而且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和蔼慈祥,见到他时还会笑着和他打招呼,这大概是十六岁的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间善意。
    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校门口的冰糖葫芦,他一次也没有吃过。
    那些所谓酸甜不过是他对温情的匿想。
    我的衍衍他很聪明。他知道父母抛弃他是因为什么,也明白为什么聂家人不喜欢他,面对兄长和妹妹的辱骂也从未心生怨怼。因为他从来没有怪过谁。他觉得这些苦难的来源都是自己本身的缺陷,他觉得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们一家人站在屋檐下,却把所有的雨都让给他淋。
    我以前以为我至少能用自己为他挡一挡,一半也好,一点很好,全部也好,只要他没有那么难受,只要他开心。
    可到头来,我是伤他最重的那一个。
    我明明知道他最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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