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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紊乱, 永远是那旖旎不灭的美梦。
司锦卿将夏参衍抱上床,想哄着他睡着后再离开。
昏昏欲睡之际, 夏参衍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司锦卿愣了愣, 应了一声,垂下头侧耳问:“怎么了?”
夏参衍默了会儿, 温声道:“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支白玫瑰吗?”
司锦卿微怔,笑道:“好。”
夏参衍轻笑了几声,抓了抓他的手心。
他这几天睡眠好,很快就在司锦卿低低的哼吟中睡着了。
司锦卿给他掖好被子,再一次吻了吻他的额,然后脚步轻轻的拿过大衣往外走。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道黑暗里的小孩睁开了眼。
窗外微风细卷,那朵今天下午买回来的冶艳玫瑰已经被拆去包装插在了白色瓷瓶里。瓷瓶放在躺椅旁的茶几上,夏参衍一扭头就能看到。
鲜艳的花瓣上还沾着水,合着漆黑浓重的夜色,是这灰暗里唯一的迤逦光彩。
司锦卿动作小心的关上房门,朝站在门口的任湛默然点了点头。任湛会意,没有说话,谨慎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在连接主卧的大厅里静悄悄的坐下,暂时接替了司锦卿的位置。
司锦卿则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去了辛由。
这一路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
他却并不觉得疲惫。
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他和衍衍将再无阻碍,他们终于能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
他高兴,狂喜充斥着他肿胀疲乏的大脑,让他忘了累与痛苦。
他知道这一次过去司家人不会轻易放他走,所以他带了很多人。江溺那里的,莫宴书那里的,纪清冶那里的,还有很多很多,因为他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任何差错。
他得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然后赶回去看衍衍。
可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的病、父亲的腿,会是假的。
他并不意外自己一出现便被司家人暗中安插的眼线包围,也料到了自己一踏进司家大门就会被司家族人团团围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情报是假的?
跟着他的人大多都是不为钱只为情的下属,不可能出卖他,他们跟了司锦卿这么多年,自然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两次都传错了情报。
那是为什么?
是谁?
如果这些都能是假的,那……夏参衍的病会不会也是有人在做手脚?
不敢想,不能细想……
“司锦卿!”
暴怒般的声音倏然在他耳边炸起。
“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巴掌在他侧脸上留下一片骇人的红痕。
霎时间,整个司家大厅鸦雀无声,众人呆若木鸡,没人敢出声打扰家主主母教训不懂事的少主。
毕竟小少主任他们摆布这么多年,谁能想到他会突起反抗。忤逆司家,那就是亵渎师祖。
扇司锦卿这一巴掌的,是他的姐姐——司锦瑟。
所以司锦卿没有躲。
司锦瑟是他的同胞姐姐,他们是龙凤胎,曾经也是一对令人艳羡不已的姐弟,很久很久以前,司锦卿以为姐姐是他永远的后盾,不论他做什么,只要想到司锦卿在他背后,他就不害怕。
然而事实终究与他美好的想象背离。
司锦瑟很早就已经结婚了,丈夫是美籍华侨,也是背后有家族权势的大少爷。两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么多年来相敬如宾,现已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可谓幸福美满。
司锦瑟和司锦卿不同,她从小就没有家族压力,父母宠她,随着她的性子让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的性格张扬又明朗。
她年轻时也曾任性喜欢过一个普通大学生,后来经父母反对后还跟着那个大学生私奔过,那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反抗司家。
然而好景不长,和那大学生在一起没半年两人就分了手。司锦瑟被司家人接回家后还颓废过一年,那以后她便开始听从司家一切安排,并很快一个根本不喜欢的男人结了婚。
小的时候,她和司锦卿的关系最好。
因为承担着整个家族的压力与期望,所以司锦卿从小就被禁锢着自由,而姐姐是他唯一能看到的人间。
他以为姐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爱他的人。
谁又能想到,现在姐姐反而成了他和夏参衍之间最大的阻碍。
“司锦卿!你是不是蠢!?”司锦瑟红着眼,身体因为惊怒而微颤着。
司锦卿闭了闭眼,脱力似的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问:“你们……是怎么瞒过我的?”
他指的是司父司母的事。
他现在没空思考别的,他满脑子都是夏参衍的病,和那个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回答他。
全厅连呼吸声都是清浅的。
“司锦卿!为了一个戏子!你竟连整个家族都不要了吗!?”司锦瑟双眼发红。
司锦卿静静站在原地,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司小姐,注意言辞。”
可这时候谁又会在乎他的话?
“逆子!”司父终于忍不住,抄起一旁的家棍朝司锦卿打了下去。
司锦卿动都没动就轻轻松松接住了那根从小到大在他身上纵横多次的粗棍,目光冷淡的看着他,平静的说:“适可而止吧。”
当年他和夏参衍的事流传出来时司父问他,问他是玩还是真心喜欢,他以为父亲是在为他和夏参衍的未来做打算,所以说了后者,于是挨了一顿棍棒。
他都受了。什么苦都无所谓,被打死打残也无所谓,他这辈子就执着过一个夏参衍,那才是他仍然活着的全部意义。
那段时间,他都不敢出现在夏参衍面前,怕他看见,怕他知道司家人不接受他,他就不要自己了。
他第一次触碰到的太阳,怎么甘心放手,他怎么敢把他吓跑……
可司家不接受脱离控制的傀儡,而之所以无法弃了他,是因为他们知道司锦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傀儡,司家只有在他手上才能继续熠熠生辉,甚至更上一层楼。
所以从小到大,只要他有一点试图忤逆这个家族的行为,司父就会在司母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当着佣人族人的面,用棍子、皮鞭,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抽打。
这些他都不怕。
他怕的是衍衍。
他现在身上不能有伤,不然回家后照顾不好衍衍。再说等一下开车回去在路上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让衍衍看见了又怎么办……
“逆子!你还想还手吗?!”司父青筋暴起,几乎站立不稳,扶着管家的手气的浑身发抖。
司锦卿收回思绪,淡淡道:“不敢。”
“不敢!?我看你现在为了那个戏子什么都敢!?”司父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