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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离截稿日期已经不远。妈打字“一指禅”,不能代劳,还不许我长时间打字。她坚持向我口头承诺:“放那儿,放那儿,你宗哥回来让他熬夜打,他乐意着呢。” 宗哥好惨一儿子,尚未回来,已经被亲妈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回和宗哥视频,他时间紧张,不多时要登机飞下一地点,我们就没得空告诉他。后来他落地修整,发消息报平安,我和他通信时想说来着,被妈妈拦住。她说:“我家小子听到这消息肯定激动过头,没准儿睡不着觉。航线长,安全第一,等他回来当面说吧。放心,他马上就要返程,消息不长腿,跑不了。”
宗崎回来那天,我和妈妈两人一起去机场接他。他看到我俩的身影就晓得事有不寻常,拥抱过我俩,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们两人都来了?”
我凑到他面颊旁缓缓答:“是三人都来了,接你回家。”
他没把“第三人”往我身上想,老实地问:“爸也来了?怎么不见他,在车里等我们吗?”
妈笑他:“不是你爸,是你家小孩!小相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宗崎从怔忡到惊喜的表情我这辈子也忘不了,那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比九月艳阳尚且耀目。周围全是人,都看着呢,他抱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到我头昏得不行,他却还有劲儿笑,步子也稳当。飞行员的抗眩晕能力果然不一般。
还没从准爸爸的喜悦中缓过劲儿,宗崎一到家就被妈赶去打字了。那几天除吃饭睡觉他都在帮我整稿件,终于赶在截稿前把文稿发去了温雅邮箱。
挺逗的,世上千千万万种消化好消息的方式,没谁像宗哥一样,被迫在打字中平复激动心情。更何况打出的内容微惊悚,凶器、血衣、作案手法、杀人动机俱全。
过了两个月,我的胎基本坐稳。期间宗崎飞了一次短程,其余时间都在陪我。
清明假期我们一起回军区,去公墓祭扫。回旧地祭扫亡故之人,这些年不曾间断,已经成为我们的习惯。先和战友约好给狗哥扫墓,带了好酒好菜奠他。队伍难得聚齐,军中男儿铁骨铮铮,轻易不淌眼泪,一行人却含泪,铭儿甚至抽泣出声。
和战友作别,我两人单独往公墓更幽静的山边走。因为那里有一块融入山林的埋骨地,里面宿着我的骨肉至亲,我的父母。祭奠他们,我只带了一捧庭院里亲手种出的白菊。花轻放在碑前,白的瓣叶,灰的石料,共映在他们的遗像上,安详而肃穆。
“爸,妈,我们来了。”宗崎上完新土,扶我在干燥处坐下,替我说出开场白,方便开始叙话。
一年年,我回归,探看他们安放骨殖的这片土地,坐在他们面前恳谈。从最初颤抖着用自惩的方式忏悔,到逐渐学会饱含歉意地倾诉,再到现在能够以宽慰他们的态度告知“我们过得很好,你们放心”。我在朝着克服心魔、争取痊愈的方向努力。
“爸,妈,咱们家要添新丁喽。”我挽住宗哥的手,冲他们的照片浅浅笑,“你们的外孙或者外孙女正在女儿肚子里长大。虽然小家伙刚在我身体里落户三月有余,形状还没完全长成,但我已经感觉到为人父母的爱意在心中滋长。再过几个月,小家伙会不安分地踢我肚子,就像小时候妈妈讲给我听那样。妈,你怀胎十月的辛苦和喜悦,我都可以亲尝一遍了。等小孩出生,我会深爱,刻入骨髓、超出生死地爱,就像你们爱我那样。”
宗崎扶我离开公墓的时候,我靠在他的臂弯里唤他:“宗哥。”
“嗯?”
“小孩子长大,我们就可以三口人一起扫墓。”我说,“我会把我们所有人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苦的,甜的,亮的,暗的,都慢慢地讲。尤其关于人应该怎样走出一场梦魇,可以拆开来,讲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