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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雪的宣纸上,黑墨滴下,渐洇渐圆。
环纡迟迟未能动笔,他仅坐着,两年来潜滋暗长的心绪如今一探竟那么茁壮了。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有何要说。
那么多事想说,但那么多事不能说,删删减减,挑挑选选,唯有一句:多谢,珍重。
过于客气,过于官方,他不喜。
思及与佟陆陆初遇的种种,又念及她蠢得令人咋舌的各类行为,环纡竟有些怒。
他怒她怎么能蠢到随便买个男人就带回家,以此得见,有一个环公子,还有千千万万个环公子。
莫名的火气冲上头顶,他喉头干燥,头疼阵阵。
啪!
环纡忽搁置毛笔,肃然起身,“与那个无良女人有什么好说的,走!”
夜,三更的梆声自院墙外响起。
佟陆陆本四仰八叉睡得可香。她的梦里应有尽有,十几年的光阴让她混得有滋有味。
一大力干涉,忽有人人拎着她的领子将她从被窝里拉起来。恍惚间,她头发乱七八糟散下来,一时分不清前后。
轻呼一声,佟陆陆睁开迷蒙的眼,透过黑发被一身玄衣、因中途折返而气喘吁吁的环纡差点吓断了魂、惊闪了腰。
“干什么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粘回床上背对他侧躺,嘟嘟囔囔的声音越说越小,“我要告你了环纡……半夜私闯闺房……”
“我要走了。”他淡淡道。
“喔……”睡意侵袭,佟陆陆摆摆手,指指东面,支支吾吾的,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东角的墙最容易翻出去……”
这女人,无可救药!
环纡心头越发烦乱,他啐自己脑筋全搭错了才专程赶回来,非要与这无良女人面对面道别。但好歹他回来了,她竟就这等态度,这等回应?
“你的钱,我日后定百倍千倍还你。”
清冷的月光洒在少年的背上,他定定凝望床上早就昏昏沉沉的人,犹自惘惘,益发气得脸抽,“你且少养男人!”
“养什么啊……”佟陆陆不耐,蜷缩起来,像个海螺,“我得去皇宫养老的……”
皇宫……环纡微皱眉。
呵,那宫中之主,必得是他。
待他回来,定叫你佟陆陆不敢再如此造次,定叫你半夜也清醒着见他。
莫名的占有欲侵袭他的大脑,少年紧紧握拳,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念,转身离去。
终有一天,他会回到京城,回到这院子,让她再也不敢这等态度。
终有一天,这天下,只有他说了算。
秋日的天,薄凉。
雨忽飘的细细密密,劈头盖脸打下。石桌缝里的小黄花,在雨里瑟瑟。
许久,云罅中方透出一份光亮,照向混沌的尘世。
凡来尘往,人事变迁,莫不如此。
微敞的雕花镂窗吹进一丝寒风,佟陆陆垂死梦中惊坐起般,眺望雨后初晴的天空,怅然若失。
她以为是一场梦,但当她望向空空无也的房间,忽察觉环纡真的走了。
“苍了天了,”她撩起额前细碎的发,方反应过来,顿有种全部家当不翼而飞之感,“本小姐花了那么多钱买你,你就走了?”
环纡的卖身契还在她房内的小盒子里,她此刻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那家伙竟不拿卖身契就跑了,世上还有这等人?
书架上的军书均被他一一翻烂,佟陆陆忽意识到,环纡是有理想的,指不定人家能跟着太子戎马征程,回炉重造一番,成为大将军呢?
罢了,人各有志,相识一场便是缘,她没有权利去禁锢他……
但他是她的全部家当啊!
脸愈发黑,佟陆陆忿忿跺脚,跑到院中仰天长吼,“环纡,我是真的讨厌你,你有本事别再回来!”
午时,官兵忽挨家挨户翻查,似在寻人。他们一一核对家中人口、成员信息,各各面色严谨,就连邹王府都未能幸免。
陛下在寻人,寻一个朝廷钦犯,凡反抗者,一律就地处斩。
如此一来,京城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午时三刻,侍卫们大摇大摆来到佟家,连同大内增员而来的佟司佟梧二人一道入门。
“嘿,小六,一夜之间瘦了不少呀?”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怎的不盛气凌人了?”
“哈哈哈,莫不是被喜欢的小情郎甩了?”
两个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吐不出什么漂亮话,却话里有话。
佟陆陆懒得和他们吵,只抿唇静默。
为首的大内侍卫周建良横端一本厚实的花名册,边听手下的回报,边将册上名字一个一个划掉。
约莫过了一刻钟,周建良悉数一遍人头,复朝佟陆陆恭敬行礼:“六小姐,得罪了。敢问贵院的环公子及其小厮,现今身在何处?”
齐刷刷的目光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