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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替他拉了拉被子,慢慢挽着他的胳膊,注视着他丰俊的侧脸:“今夜,妾终于不孤独了。”
昏暗下,顾氏满足地笑了。
未过几刻,侧卧在榻上的温炤坐起,命人喊来冯腾:“咳咳咳,朕要拟旨。”
“圣上,明日再议事吧,你需要休息。”
温炤挣脱她,由冯腾扶着离开。
“陛下,拟什么?”冯腾研好墨。
暗淡的灯火毫不留情地在温炤的脸上流淌着,仿佛只消一眨眼,他便会在眼前消失。
“拟旨……送长公主出宫,以后无诏不得入宫。”在烛火颤动下,那张侧脸异样得妖美。
冯腾一阵心跳加快,思绪联翩,他发现圣上真的在笑。
腊月下旬原应是喜气洋洋,而长乐却觉得凉意入骨。
“长公主,接旨吧。”
她微合着眼,全然不配合。
“殿下,这是圣上的意思。”冯腾小声地解释,“圣上只想让殿下避避风头。”
“哥哥为何不亲自同我说?”
“圣上病了,怕过了病气。”
长乐又问:“母后也同意送我去寺里清修?”
“如今沈老夫人病重,殿下是为沈老夫人祈福的。”
“也便是,我留在这只会陷他们于不义?”
冯腾沉默。
长乐望着窗外的雪,神色恍惚。
她回到她想停留的地方,可曾经的心安再也没有了。
寺庙的生活孤寂而清贫,在佛前她没有为沈母祈福,只为自己的哥哥。
阁楼成了她最喜欢的地方,在夕照下将余辉中的皇城收在眼下。
被拘束的平静使得她逐渐暴虐。
日复一日地诵经,日复一日地看着月亮圆缺变化,从若有所思到若有所失,她开始讨厌会让她沉思与幻想的夜晚,渴求听到更多关于皇城内的消息。
终于,在听闻哥哥将百位朝臣廷杖之后,她迎来新的圣旨。
她记不清多久了,只记得现在身上的衣服换成了薄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准长乐长公主削发为尼,收回温姓,赐法号妙静,封护国法师,赐腰牌。”
长乐从惊天的诧异中醒来,她抓住宣召的人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哽咽地道:“圣上……崩了。”
长乐推开他,毫无目的地奔跑,早霞铺陈的天空,同横尸遍野的战场毫无二致。
夜气未尽的风吹打着她的脸颊,更远的地方,响起沉闷而混乱的钟声。
晨光中的建筑,棱角相叠,翼楼凌空,仿佛在黑夜中新生。唯独远处皇宫,如同被蒙上巨大的黑暗。
她不相信,即便在她眼前发生,她也不信。
“哥哥……”
恍恍之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在影影绰绰之中她摔进一个怀抱。
灰色的僧袍带着记忆的清冷。
长乐仰着头看着他,哽咽地道:“老师,我的哥哥不要我了。”
嵇起予摸了摸她的头:“他没有抛弃,他只是在其他地方陪着你。”
“我不想他去其他地方,我想他出现在我身边。”
嵇起予道:“他一直在你身边,当你的心为他跳动时他就在你的身边。”
长乐看着他,双眸颤动,慢慢绽放一个笑,取代脸上的凄凉,从树荫缝隙散下的光斑落在她的笑上:“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哭。”
嵇起予凝视着不断从她脸颊滴落的眼泪,轻轻擦拭去。
长乐再也忍不住了,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湿濡从衣衫浸入胸膛,冰冷又灼热,嵇起予弯下腰,拍着她的背,宽大的袖子将她笼罩其中。
他的目光落在常绿树枝叶片下的小红果上,盛满了情绪。
等哭泣慢慢停下来,嵇起予轻声道:“娴娴,我们回去吧。”
“老师,我要下山。”长乐的眼角偏红。
嵇起予好似看见多年前的那个人,他问为什么?
“我要做我该做的事。”
“它会使你一去不复返。”
“但它会使我安怡。”
嵇起予哂笑,似乎他永远都无法阻止既定的命运:“你该明白的,现在都城戒严了。”
长乐垂下头。
“我可以送你去。”
她昂起头。
在她的注视下,嵇起予道:“不能送你去皇宫。”
“不,我要去找四哥。”
在长乐的印象中,哪怕城郊也常是车马声喧,如今已变得不一样了,她放下帘子,不敢再看一眼。在摇摇晃晃之后,到了四哥庄子。
她想过与四哥再次见面,却没想到会是她主动。
宽阔的长廊伸向大敞四开又廖无人影的水榭,风吹着温煜的宽袍,袅袅的炉烟宛如一个人思绪万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