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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童年
    二十年前范星芒被赶出剧团后,带着被逐出师们的汪雅梅去了省城。那时汪雅梅已身怀有孕,沉郁与颠簸中流产,第一个孩子在去省城的路上夭折腹中。
    汪雅梅的身体,也是在那时留下遗患。
    杜晓春是黄城市文化局工作人员,曾经负责剧团工作。几乎同一时期,利用夫家的关系调往省会工作。
    在省城,杜晓春资助了范星芒一套房子,虽然很小,夫妻俩总算有了落脚之地。
    范星芒很有能力,和杜晓春合伙做煤矿生意,在他的经营下,矿上生意越来越好,日子也跟着一天天红火起来。
    两年后,范星芒的生意有了质地性飞跃,齐身富人行列,买了别墅买了车,汪凝也是在这时含着金钥匙出生。
    汪凝出生的并不顺利,在此之前,汪雅梅还流产过一个孩子。一家人不计代价生出汪凝,汪凝自然成了夫妻俩的心头肉。
    五岁之前的汪凝,是名符其实的小少爷,家里有保姆,外出有司机。夫妻俩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有的事情都会把汪凝摆在第一位。
    本来一家人的生活无忧无虑,可范星芒渐渐发现汪凝长得越来越不像自己,随着年龄增长,反而有点混血儿的意思,使他起了疑心。
    范星芒想起来,汪雅梅常在茶楼票戏,茶楼有个常客是个外国人,很喜欢中国的戏曲文化,一来二去和妻子交上朋友。
    这使范星芒疑窦更深,只是压着没有发作,心里对汪凝的芥蒂再也消除不了。
    很偶然的一次,范星芒去接孩子放学,小朋友童言无忌地问汪凝,你长得怎么不像你爸爸呀?
    范星芒终于忍不住,下定决心要去做亲子鉴定。他不敢让妻子知道,趁着汪凝睡觉,去剪孩子的头发。
    他打听过,亲子鉴定需要二十根头发,一剪子下去剪掉一绺,不巧被汪雅梅撞个正着。
    “那是我记忆里,他们俩第一次吵架。”
    汪凝和张野相互依偎着,席地坐在人家的屋檐下避雨,两只手一直牵在一起。
    汪凝呆呆地看着雨幕,完全陷进了回忆。
    汪雅梅告诉范星芒,先把离婚协议书签好再去做亲子鉴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带着汪凝净身出户。
    这并不是胁迫,范星芒的怀疑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她背叛师门远离家乡,得到的只是猜忌。”汪凝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仰面眨了眨眼,说:“范星芒妥协了,没做这个亲子鉴定。”
    “那他还是舍不得你妈妈呀。”张野说。
    汪凝未置可否,他很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点点把眼眶中的泪水吞咽回去。
    张野蹭了蹭他的膝侧,想让他放松下来。
    范星芒虽然放弃了亲子鉴定的想法,这件事情终究成了解不开的心结。他对汪凝越来越冷淡,但不会在汪雅梅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年幼的汪凝隐约觉得,妈妈在和妈妈不在,爸爸似乎是两张面孔。
    就是在这一年,李清芬被评为国家级演员,并摘得梅花奖。
    汪雅梅在报纸上看到一整版相关报道。同门弟子,一个被逐出师门,一个风光无两,云泥之别让她心里异常难受。
    在艺术上,汪雅梅并不逊色于李清芬,如果她还待在剧团,会有同样的成就。而今她阔别舞台多年,别说演出,就是茶楼票戏也很少再去。她能看出来丈夫并不情愿自己抛头露面。
    汪雅梅把所有不甘都压在心底。
    “但是这次,范星芒拿着报纸告诉我妈,如果放不下艺术,就去省团上班吧。”汪凝说:“我妈很感激他。”
    张野想,无论范星芒为人如何,他还是爱他妻子的。
    汪凝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像失神一样,目光一直定格在雨地。此时他收回发呆的目光看向张野,告诉他:“这其实是他的圈套,都是为了报复。”
    张野猛然醒悟,“他还是瞒着你们去做了亲子鉴定,对不对?”
    “很多事都是我长大后才知道的。”汪凝垂下眼睑,掩住心里的痛苦,“杜晓春和他的私交很好,也是家里常客,她早已拿着我的头发去做了鉴定。结果……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张野一直没敢问这个问题。
    “我不愿是他的儿子,一点都不愿意,因为那样,至少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可我妈说我是,我信我妈。”汪凝很矛盾,他既相信、又不情愿,然而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了的事情。
    他只能承受。
    范星芒同意汪雅梅去省团工作是有条件的。他告诉妻子,午夜梦回时常常怀念舞台上的时光。大武生的功夫一旦放下,再捡起来很不容易,他忙于生意,也根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重返舞台。
    “他想把大武生的功夫教给我,让我继承他的艺术。从小,我妈一直用心在艺术方面培养我,只是不忍心让我学大武生。你知道的,那都是打出来的。”汪凝埋下了头。
    听到这里张野心里一紧,才觉出范星芒这个人阴险至极。不用问,汪雅梅同意了。
    范星芒怂恿汪雅梅进剧团,是因为剧团会常年在外演出,那么家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俩,范星芒以教大武生为借口,想怎么折磨汪凝都可以,只要留下一口气,怎样都不为过。
    戏是苦虫,不打不成。
    “这世上还有这种爱情吗?明明不相信你妈,还不舍得离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你身上……你那么小,你懂什么啊!”张野看着他,一阵阵心疼。
    假使汪雅梅依然待在家里,可能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曾有一个补救的机会,被她放弃了。
    以汪雅梅的底子,进省团原本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周门在梨园行影响力太大,她是弃徒,省团没好留她。
    “那么高傲的人,为了演戏,改名换姓随便搭了个草台班子,还挺忙,天天不在家,一走都是好多天好多天。”汪凝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了起来,不难想象,汪雅梅不在家的日子里,是汪凝醒不过来的梦魇。
    张野所有的安慰都是无力的,他把汪凝按在自己肩上,想让汪凝心里好受点。
    “那天听你说,太爷爷带着你穿着厚底靴跑步……我也是。”汪凝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说:“我才六岁吧,绕城跑,不是一点点跑、一天天增加,而是第一天就要穿着厚底靴跑完全程。他骑着车子跟在身后,我跑了整整一天,没有水喝。那是个很热的夏天……”
    张野再清楚不过,那种厚底靴宽面窄底、前高后低,第一次穿连正常走路都不可能,何况还要跑、还要跑完环城。周阔海让张野练习穿靴走路许多天之后,才让他跑步。第一次没跑多远,一双小脚丫子就磨出了水泡。
    那时汪凝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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