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吹着海螺制作的小号角，但是没有人鱼回应，据说他们去集体狩猎了。
    几个海域一百多个人鱼部落, 不远千里跋涉, 只为了参加这一次的集体狩猎, 简直让人感动。
    小小人鱼聚集起来，以摧枯拉朽之势行走海底, 连一些强大妖魔都无声避让。
    他望着远方，但是海面上看不到船。
    据说今天是这个国家的王室成员出门度假的日子, 他们举家前往某个旅游之国。
    本来一家人准备坐飞机，也是不巧, 连着两个场次的飞机出现故障，他们就觉得坐着游轮过去也可。两国离得不远, 他们这又没有虫洞，所以大家觉得海上过去也很安全。
    “我忽然想起了海的女儿……”夏夜笑了, “不知道一个王子能不能应付得了一群美人鱼公主。”
    “宿主您实在是恶趣味。”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夏夜的肩膀上，两只触角托着花盘脸, 一脸忧伤。
    “你怎么出来了？不刷剧了？”
    “别提了，电视剧神结局，统观都碎裂了。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不太想看到电视剧了。”
    系统一脸沧桑，活像是被渣之后大彻大悟的失意人。
    他两个一人一统坐在礁石上,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低头捡起礁石上一片带着血的鳞片。在不知道哪里的海域，人鱼们等了半个多月，才等到这样的机会。
    生活在不同海域的人鱼都来了。
    海里甩动着不同颜色的尾巴，他们用声波进行交流。这是一场没有战利品的战争，但是即便是极寒海域的莹白人鱼也来了，他们游了半个多月，减员两人，却还是来了。
    人鱼可以死，可以被吃掉，但绝不能是因为他们的血肉可以美容。
    妖魔自有妖魔的尊严。
    拥有制作人鱼药片产业的王子是凶手，包庇他的王室亦是。人类的权贵阶级，对妖魔又算是什么？生死面前无阶级。
    他们潜伏了半个月，都算是为世界和平给了人类面子，否则直接杀上岸，从国民到王室，一个都别想逃。
    可国民又做错了什么？要死还是王室去吧。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很朴素的道理。
    坐了一会儿，他们站起来继续走，从海边一路走到灰色的建筑里。
    传说这个建筑就是当年的监狱，这个国家的王子买下后又修改了一下，原先的一个个小隔间就成了一个个小水池，每一个水池里都有一条或者半条人鱼。
    人鱼毕竟是妖魔，生命力强，就算失去了手臂和很多身体组织，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海里的人鱼生生震碎了自己的耳膜，血液从他们的耳朵里流出来。这些人鱼付出了一辈子成为聋子的代价，然后他们一个个打碎声纳，这个海中的小岛就成了人鱼复仇的第一站。
    这个岛上没有人，因人都已经死光了。
    夏夜远远看着海面上飘起鲜红色的血液，又很快被冲刷干净。
    夏夜一直走到地下室，那是加工人鱼的地方，还有一边是他们意外得到的水族。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居然抓到了五个水族，当然如今就剩了三个。夏夜把三个水族送自家荷花池去了，之前星罗用剩下的灵液对他们也有好处。
    等他们好了，夏夜还有些事儿想要了解一下。
    用水族是今年的事，今年之前都是纯粹的人鱼血肉。
    是的，这个黑工厂存在已经好几年了，据说每年为这个王室创造的财富，和他们从税收里捞取的差不多，因此很受看重，甚至派来了好些个超能力者守着。
    夏国的娱乐圈用这个药也有五六年了，夏夜自己不接触娱乐圈，所以并不清楚。
    这个圈子太小，里面自成等级体系，难免有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看到谁身上带点诅咒也不会过多好奇。因此这么悄无声息发展了好几年，直到被嗅觉异常的夏夜揪出来。
    连星罗都不清楚，主要自家人鱼没有被狩猎，他又不关心别国的人鱼什么情况。
    地下室里还飘荡着浓重的鱼腥味。
    这一块小岛远离大陆，这一片海域一直是人鱼出没之地。
    之后人类在这里建造了监狱，再之后他们发现了人鱼，于是监狱消失，人鱼工厂出现。
    带着奇妙美容能力的药片畅销全球，七八年间，应该也有人知道了不对，但是竟无一人说破。每个享受着好处的人都在沉默。
    或许也有不肯沉默的人。
    但就像是百炼说的，这是一个实权王室的产业，搞不好，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
    一个人怎么对抗一个国家啊？又不是疯了。
    除了人鱼自己，谁愿意豁出去疯一回？
    夏夜在一个个池子边上走动，池子底有很多没有洗干净的鳞片，都是灰黑色的，灰蒙蒙的没有光泽。
    听人说，这边的人鱼部落，他们的鳞片多是银灰色夹杂橙红色的色带，游动起来美不胜收。但是夏夜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鱼的尾巴都是灰黑色的，没有了光泽，也失去了色彩。
    这些人鱼被割去舌头，他们再也没有了美妙的歌喉。
    这里的人还捅破了人鱼的耳膜，于是人鱼的世界一片无声。
    美貌的人鱼被挑选出来，卖出了高价，他们有些还待在达官贵人的私人水族馆里，有些可能已经找不到踪迹。
    而被淘汰的不够美貌的人鱼，他们狩猎的爪子，尖锐的长牙，都一个个被拔除。
    工人们用管子将食物灌进人鱼的肚子里，他们想死也死不了。
    谁能想到，一整个部落的人鱼就这么进了这个牢笼，整整七八年。
    一条正当年的人鱼的血肉磨碎了可以制造出一千瓶的药片。按着含量，它们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等是无毒无公害的特供药，第二等是绿色非转基因药，第三等就是无化学添加剂的正规药。
    你看这生意做得多么严谨？
    一瓶普通正规药片的出厂价二十八万，可以吃三个月，那么吃一年需要四瓶。
    也就是说，按最低的价格算，一条人鱼的性命等于两百五十个客户一年的销售额，等于二点八亿。
    白捡的二点八亿，换了谁不心动？
    因为价格太贵，这种药物只在私底下流传，一般也都是权贵和明星在吃，并且稍微不那么赚钱的明星他还吃不起。
    李元衡吃了四年，等于吃掉了半个人鱼胳膊，也吃掉了别人家两套学区房。
    嗯，他果然是赚钱的流量明星。
    如今一个人鱼部落只剩下五十个不到的人鱼。
    若是夏夜发现得晚一些，搞不好这个部落的人鱼就绝种了。那个时候这些家伙为了制药，会不会朝着别地的人鱼部落下手呢？
    肯定会的，因为太赚钱了。
    太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