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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由眼泪簌簌落下:“我该早一点过来的,若是我能早一点,那个孩子就不会死!”
    他受到的刺激过大,使得此刻的他深陷愧疚情绪难以自拔。
    他当然读过史书,知道饥荒元年有一种恶事名为“易子而食”,冰冷四个字就描绘出可怕的吃人行径。可当时眼睛看见的也不过只是这冷冰冰的四个字,略过便也罢了。
    与亲眼瞧见,是完全不一样的。
    天降灾祸,惩戒汉室。可这朝廷之中真正该受惩罚的奸贼,有哪一个收到过零丁半点责罚,还不是全部都由这天下百姓代为受之?
    然而百姓何其无辜,稚儿又何其无辜?为何明明是有恶人作恶,却最终要由得他们承受这所有一切的磨难?!
    这是苍天的不公,是世道的不公,更是汉室统治的不公!
    在这一刻,向来渴望倾尽一切扶持汉室的青年,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发出质疑。他拔出糜荏佩戴着的长剑,朝着皇宫方向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汉室不公,奸贼不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为这些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
    回答他的是一击快而准的手刀,以及昏迷之际的一个温暖胸膛。
    第二十九章
    荀彧醒来已是戌时初刻。
    他的后颈处还在隐隐作痛,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大精神。他坐起身环顾周遭,瞧着房内陌生的装饰, 迟疑道:“此处是……”
    话语未尽,声音说不出的喑哑艰涩。
    “是我府上客房, ”一旁有人答道,“我怕他们担心,便没有将你送回荀府。”
    是糜荏。
    荀彧心下一松,眉宇间的倦怠神色也消失大半:“多谢子苏。”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糜荏给他倒了杯温茶水,“再说是我打晕的你,你不怪我才好。”
    他说着, 将茶水递到荀彧面前:“文若, 先喝一点水吧。”
    荀彧的目光放到了面前的茶杯上。一瞬之后,却被握杯的手吸引过去。素手修长,骨结有力, 在昏惑烛光里泛着温暖的玉质光泽。
    等糜荏疑惑地又唤了他一声, 荀彧才回过神来。
    他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方才那点不自然。一杯清茶灌下, 喉头倒是舒服不少。
    “是我觉得抱歉才对, ”荀彧苦笑,“……我当时太冲动了。”
    白日里受情绪影响,他居然就这么拔剑想要冲进皇宫砍死十常侍。且不提此事是否能成,单是这一举动足以给荀氏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冲动如潮水般褪却,理智回笼方才体会到后怕。幸好糜荏直接将他打晕,没让他做出不能挽回的错事。
    糜荏没有说话。
    他伸手拍了拍荀彧的肩膀, 当做安慰。
    压抑的声音从荀彧的喉咙里发出来:“那个孩子……”
    糜荏叹了口气:“已将三人捉拿入狱, 择日处斩, 也算是为那个孩子报仇。”
    他们并不是活不下去吃的人,而是因为每次只能吃到四分饱,又馋肉味,便盯上那个孩子。
    这是纯粹的恶,在无序法度下渐渐滋生。
    糜荏叹了口气:“他的母亲我也已命人前去安抚,文若切莫太过悲伤。”
    荀彧用双手捂着脸颊,不想让糜荏看到他的狼狈神色。他的喉头发出悲恸的呜咽声。
    糜荏给了他一点时间收拾情绪,此刻任何言语都显苍白,唯有让他自己发泄出来才好。
    等到片刻之后仆从端来一碗米粥,他才放下双手。
    他的眼睛有点红,情绪依旧恹恹的。
    糜荏把米粥递给他:“别想太多,先吃点东西罢。”
    粥是半个时辰前开始煮的,到荀彧醒来正好出锅,已经被煮的很浓稠。煮的时候放了小把绿色的豌豆,还有咸肉碎粒,出锅后又在上头撒着一撮小葱碎末,闻起来格外咸鲜香浓,足以勾起任何人的食欲。
    荀彧苦笑了一下:“我吃不下……”
    他的话语没有落尽,肚子便是“咕”的一声唱起反调。荀彧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起床喝粥。
    等喝完粥,他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大抵美食都有这样的魅力,可以安抚人们受伤的心灵。
    见荀彧喝完这碗粥,糜荏才笑了一下:“陪我出去走走吧,文若。”
    他怕这人想太多,再闷在房里又要想岔。
    两人走出房门。
    九月的夜间已然清凉,荀彧甫一出门便不能自控地打了个寒战。糜荏注意到了,命侍从取来件薄披风递给他。
    荀彧怔了一下。
    他恍惚间接过柔软的披风,不知为何想起昏迷前那个怀抱的温度。
    但糜荏对此一无所知,已然迈步离去。荀彧扯了扯嘴角,系好披风跟上糜荏的脚步。
    他们最后在花园中的凉亭里坐下。
    在这个时候,赈灾时发生的恶劣行径也好,令人心生倦怠的朝堂的斗争也罢,都已悄然远去。
    他们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荀彧抬首看着天边银月。
    它那么美,又那么遥不可及,哪怕他穷极一生时间都无法触碰。
    他们坐了很久,糜荏才道:“你在看什么,文若。”
    “我在看我的梦想,”荀彧苦涩道,“我不知道……再继续坚持有何意义。”
    汉室士族以天下为己任,不少人记事起便苦读不辍,等待成才后迈入官场辅佐汉室。曾经他一直有着坚定的信仰,他以为汉室可以再等一等,等他成长到足以与十常侍对抗的地步,扶持汉室重立。
    可当他跟随荀爽来到京洛,亲眼瞧见这一年来贤臣们遭受的不公,天子的无能,天灾人祸与百姓的民不聊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什么。
    他信仰早已在根部腐烂,他多年的坚持正在逐渐崩塌,他的前路渺茫如雾。
    他已无路可走。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荀彧看着天边寒月,像是自言自语:“汉室还有重立的希望吗,倘若……我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他曾经询问过糜荏。他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忧愁却带着一点希望,与如今的绝望完全不同。
    他听到了糜荏的回答:“没有。”
    荀彧瞳眸紧缩。
    他豁然转头看向糜荏,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又像是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很奇怪吗,”糜荏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们都很清楚,只是一直自欺欺人。”
    荀彧彻底怔住了。
    “倒也不必太过痛苦,”糜荏道,“王朝的兴衰与更替,便如这一株菊花一样。”
    荀彧的目光下意识跟随他的指尖,落在身侧花盆里的那株菊花上:“……子苏为何这么说?”
    “百姓是土壤,朝廷是花株。它们努力从土壤中汲取养分,历经风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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