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事情没想象中的容易,溶洞中的通天河畔也有匪兵守候,看见船只进来一声哨叫,引来许多匪兵将运柴之人杀死,没死的赶紧潜水出来报告。这是最后的一招棋了,只有破釜沉舟。童统帅下令王秉组织敢死队不管死伤多少人也要将点火点牢牢控制在官府手里。
敢死队一批又一批的往里运,从通天河流出的泉水都是鲜红的。经过连天两夜的生死搏斗,官兵终于控制住了一小块场面。小舢板把柴炭一船一船的往里运,眼看差不多了点着了柴火。柴火本来就干,加上从九道拐密道出口进来的呼呼大风,风助火势加上泉水受热的蒸发的雾气慢慢地向洞中扩散。一开始还能往别的洞里躲,时间长了差不多烟雾弥漫了整个的洞群,空气稀薄,老弱病残死伤无数,自相践踏死伤不少,年轻的士卒一边咳嗽着一边往外冲,等待他们的钢刀。直重见不得血腥,“启禀元帅,匪兵原本也有善良百姓,出来投诚者可否赦免一死。”童元帅一声“妇人之仁!”转身走开了。
官兵不知杀钝了多少钢刀,白天黑夜整个帮源洞鬼哭狼嚎。鲜血洒漫了帮源洞群,浸透了清溪山麓,染红了新安江水。直重抱头痛哭,仿佛自己就是这场战役的最大刽子手。
三天后等到没见人出来了,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传出来,童贯吩咐打扫战场。刚进洞口不远就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还活着,王秉真想一刀结果了他,小孩说:“不要杀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胡道长的徒弟。”
一旁的方启先醒悟过来,没有向导是很难在溶洞中走出去的,“小鬼,你乖乖听话我们是不会杀你的,你可知道洞中的情况?”小鬼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师傅还夸我记性好嘞!”这下官兵再也不怕迷路了。
清扫战场,就是不见大鱼,方腊夫妻和儿子方亳,方肥、方七佛、还有良心最坏的邓宝光。
方启先问小道士:“再想想还有别的山洞吗?”小道士认真地想了想,听师傅说:“帮源洞三十六洞其实只有三十五个,还有一个乌龟洞并不和帮源洞相连,但我不知在哪里?”直重说:“方家人一定在乌龟洞无疑,但他周围肯定有精兵保护。”偏将韩世忠自告奋勇带领敢死队
搜山。
直到第三天才发现一个只有只有一丈深的岩洞,底部有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洞口往里延伸,黑乎乎的见不到头。韩世忠想洞口这么矮里面应该没人就回来回复童大元帅了。童大元帅发话:“方贼一家难道有三头六臂长翅膀飞了不成?”直重若有所思,“方家应该就在那个矮洞里!”
“可是,”韩世忠还想辩解,童贯摆摆手,“连夜出发,活捉方氏一家!”
因是最后一役,统帅、张大人、方大人和诸多将军副将一起前行志在必得,还是韩世忠引五百敢死队当先。乌龟洞里火光通明,敢死队员匍匐前行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传来几声惨叫声,听得出敢死队失手了。
“不能再死人了,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王秉马上招呼兵卒去树林捡柴火,在矮洞口点燃了柴火,并往里扇烟。不一会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洞口爬出一个人来,是方肥宰相。“绑了!”童帅一声令下方肥绑了个结结实实。方亳、方七佛出来同样的被绑,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当地的兵卒认得大喊:“这就是圣母娘娘!”弄得大家狂笑不已。
司天监邓宝光爬出来时裤子也被刮破了,屁股也露了出来,狼狈的无地自容。童贯说:“好你个司天监,皇上要你密查龙脉和称王之人,你竟敢同流合污妄图以下犯上颠覆朝廷!”“臣也是一时糊涂还望呈告皇上体谅!”“你是要夺皇上帝位之人,等着诛灭九族吧!”邓宝光一下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接下来爬出的是圣公方腊,方腊昂首挺胸大声咋呼:“当初悔不该不听司天监的话,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嘞!”“做你的春秋大梦,牛皮去地底下向阎王那里去吹吧!”问里面还有多少人,方腊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童贯火起,“点大火,烧死熏死里面的王八羔子!”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半天后里面一切归于死寂,该死的人应该都死了。压着一干人下山,天已经亮了,一轮朝阳澎湃而出!
历史永远记住了这一天宣和三年四月二十五日!七月二十六日方腊一行押到汴京,八月二十四日方腊一家被斩杀,临刑时方腊大声高呼:“清溪再出第二方腊!”可见狂妄之极。司天监邓宝光被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同时被诛灭九族,灭三百九十二口。
北宋皇朝镇压了方腊,为稳定东南局势派方启先镇守杭州,密切注视睦州、歙州方面的动静,同时将歙州改名徽州,将睦州改名严州(严加看管之意),将清溪遂安县改名淳安县。方腊称帝失败了,镇压方腊朝廷也是弄得元气大伤。
一百
转眼到了靖康二年,方启先的儿子方子期喜得贵子,方启先做爷爷了。直重满怀喜悦期待着回信中说些恭喜之类的话,没想到的事如惊天霹雳一样砸得直重晕乎乎的,如木鸡般呆在那儿。考虑到蕙儿儿媳尚在月子中,直重知道蕙儿的性格,信中所言暂时是绝对不能与她说起的,此事只能以后慢慢开导。
? ? 原来是自去年开始朝廷局面已不可收拾。能征善战的种师道已死,李纲被主和派打压贬了官职,宰相由主和派的张邦昌担任。本来镇守开封的兵力就大不如前,而钦宗皇帝偏偏又相信妖人郭京的鬼话用所谓的“六甲神兵”替换守城门的将士,最终被金兵攻破了开封的外城。
? ? 攻破外城后金兵以议和的名义将钦宗皇帝骗到金营被抓投降,徽、钦两帝被俘,宋不得不向金“称臣”。开封城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金银财宝抢劫一空。监察御史张可侠国破之日持剑对着夫人说:“国已破,我等有何颜面苟活人世,不如就此以身殉国!”夫人说:“能与夫君死在一块此生无憾!”御史痛苦地举起刀闭上眼眼看刀就要落下之际一队金兵冲了进来夺了剑扔在地上将他们押走了。
? ? 金兵押着二帝、皇后及后宫佳丽、皇室成员、皇亲国戚、大宋朝臣等一万余人浩浩荡荡送往北方。今年的夏天到了金国首府会宁府,在阿骨打庙举行受降仪式,要求所有男女头缠帕头赤露上身,披上羊皮,脖子上系着麻绳像羊一样被金人牵着,金人叫“牵羊礼”。徽、钦两个皇帝含着屈辱的眼泪照着做了,心里想着“卧薪尝胆”“胯下受辱”的典故告慰自己也许有“越王复国”的那一天。轮到三十八岁的韦太后了,当她脱完最后的遮羞肚兜爆出双乳时金人的狂笑使得皇后的精神差点崩溃,强烈的求生欲不得不让她跪倒在地一步一步任由金人牵着走。
? ? 轮到美貌绝伦的钦宗皇后朱链上场,朱皇后是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的女儿,在家父母视如掌上明珠,嫁给太子赵桓时被册封为皇太子妃,赵桓当上皇帝朱链自然成了皇后。国破家亡如今受此凌辱朱皇后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淅沥沥的下,夏天本来就衣物不多,脱了外衣只剩下肚兜兜了,皇后的手犹豫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呀!庙里的金人示威似地齐喊:“脱,脱,脱”皇后左手遮脸右手颤抖着慢慢解开了带子,当雪白傲人的酥胸彭拜而出时庙里的金人似乎发狂了,“嗷、嗷、嗷、”大叫,一双双饿狼似的眼睛冒着贪婪的欲火,前面牵着皇后的金人流着口水忍不住在皇后的酥胸上抓了一把,皇后不禁尖叫了一声,这更加触动了金人的兴奋神经,众人哄堂大笑。
? ? 朱链皇后想:“人固有一死,身为国母沦为金狗糟蹋。与其苟且偷生丧失国格不如一死了之!”就在一个金将欲将淫手伸向朱皇后胸部时,朱皇后突然站起来一把抽出金将身上的长剑刎颈自杀,鲜血溅了金将一身。朱皇后尸体被拖了出去,牵羊礼仪式照常进行。不少的嫔妃公主受不了凌辱选择撞柱自尽或投河轻生,“蝼蚁尚且偷生”,郑老皇后还有总多的嫔妃公主选择了苟活,但面对她们的必定是更为屈辱的人生。
王公贵族后屈辱的这一幕终于轮到朝臣。面对金狗轻蔑、狂傲、鄙视的眼神监察御史想死都难,朱皇后死后庙里的俘虏被严加看管了。御史连同夫人一起被强制带上帕头命令脱去上衣,夫人带着羞辱的眼色望向夫君,御史深深低下了头颅不敢正视,“连自己夫人保护不了还是个男人吗?国都没了说啥都没用了!”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玉洁老身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给一帮金狗看!夫人手里慢慢地解着扣子眼睛飞速地向着四周张望,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在眉宇间展开。就在金狗等着看热闹的档口夫人迅速解开脖子上的羊绳飞速跑向庙里的天井里纵身跳下水井。“夫人!”御史大人疯了似地一头撞开想要拦住他的金将,跌跌撞撞冲向井口大声呼喊“夫人,夫人!”
? ? 监察御史两眼绯红喷着怒火一步一步逼近金将,金将手持宝剑一步一步倒退着,“你想干嘛,你想干嘛?”御史没有武器把头狠狠撞向金将,金将把宝剑刺向御史,御史胸口鲜血直淌,嘴里一字一顿喊着:“还——我——河——山,还——我——夫——人!”倒在了血泊中。
? ? 方启先信上说,这些消息也是前几天刚从衙门里的捕快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得来的,他在金国做丝绸生意亲眼目睹了这令所有宋人蒙羞的奇耻大辱!信中还说,岳父大人临终前喊的“还我河山”四个字刻在了方启先的心里,必将激励他为国出力并不惜为国捐躯。直重心里想,“我又何尝不是呢,今后一定好好教导学生为国尽忠,驱除金兵收复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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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重惦记着苏州范府的安危,派掌柜徐茂林快马加鞭亲自前往,赶到苏州,只见气氛压抑,街上的人脚步匆匆面色凝重,徐掌柜知道一场恶战就要来临。来不及多想抓紧去往范府,见到黄氏呈上直重的书信,黄氏急急打开,信中叫范府的人抓紧收拾行囊火速南下逃避战乱。
范府中正民、正平、正思及他们的夫人都已故去,只有正国远在荆湖北路做官,几个侄儿也在他乡为官。正路夫人孤居了大半辈子的黄氏成了范府中辈分最高的老人,他与正国夫人刘氏商议,遣散一部分家中的佣人、家丁,多分些银两让他们想办法逃生。连夜打包将家中细软还有宗谱全部带上,第二天大清早雇上两条小船离开木渎码头沿着苏州河拐入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
? ? 不日到了睦州城,直重望着年届六十头发花白脸上已经布满皱纹的黄氏不禁热泪满眶,一声“姆妈”也把黄氏的心叫暖了,“姆妈那时候对不起你和你娘呀!现如今一大家子四十余口人前来投奔儿子你了。”
“看娘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年要是没有苏州范府里的银两我娘俩哪有如今的好日子!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家了。”
睦州城经过方腊事件人口少了不少,许多的房屋都空着,直重亲自选了两座大四合院将苏州范府的人安顿了下来。黄氏拿着几锭十两大银说:“一大家子人开支不小,再说战乱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停下来的事,银子不多补贴一下家用吧!”直重说:“娘,您这是折煞孩儿了,当年我们受了苏州范府那么多的银子还不知如何报答呢!你们来了就安心住下,睦州小城比不得苏州还望娘多多担待。”黄氏笑着说:“战乱年头用不着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就阿弥陀佛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秋后的一个中午,直重和娘正在大厅里闲聊,守门的家丁来报,“门口来了一老一少自称是苏州范姓的人求见。”听说姓范的直重和黄氏几乎同时开口:“快,快快请进!”两个人衣服穿着破旧像叫花子,一老一少。黄氏紧紧盯着一把白胡子的老头看:“这不是苏州范氏家庙范氏宗室的老太公吗?直重,快来拜见老祖宗!”
直重听说是苏州范氏祠堂的老太公跪下便磕头,一旁的黄氏也想跪下差点跌倒反而是老祖宗扶了她一把。老祖宗说:“乱字当头命都不知道哪天说没就没了,就不要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了,说实在的,我是一路打听前来投奔你们的。”说完,问直重,“你是哪个辈分的?”直重回答,“直字辈。”老祖宗对着身边十一二岁的小孩说:“快跪下,向你哥磕头。”小孩乖巧地跪下了。
老祖宗说起苏州城的惨状不禁潸然泪下,“金将完颜兀术攻破苏州城,劫掠官府民居、奸杀妇女、纵火焚烧,烟焰见二百里,五天五夜才熄灭。死伤不少人呀!”
以后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又有人寻到范家来,都是苏州的范姓。直重想:严州城虽不大但一路的打听也不是一时就可以找到了。于是在纸上写了“苏州范姓接待处”几个字,叫掌柜的派人在南门码头守着,将来人带到范家来。
随着大批为躲避战乱而来的北方人的进来,来人的增多严州的房子也不容易租得到了。目前已有一百多的范姓来严州,陆陆续续肯定还会有不少的人过来,直重为了安置范姓族人在乌龙山下买下了地皮盖起来不少的简易木头房子。战乱年头也讲究不了许多了,架起大锅烧大锅饭,大锅菜。上竺坞公和公渐的媳妇也都喊来严州城帮忙了。
望着忙里忙外脸庞廋了一圈的直重,黄氏心疼不已,“儿子你真的要管苏州所有的范姓?”直重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族人。”老祖宗饱含眼泪说:“你为啥要这样做呀?这开支是个无底洞呀!”直重说:“太公文正公当年倾毕生俸禄置办‘范氏义庄’不就是为了苏州所有的范姓能过上好日子吗?!再说了我娘和我当年去苏州要是没有‘义庄’的施舍还不知会有啥结果呢。”黄氏和老祖宗听着都低下了头。
乌龙山脚下陆陆续续聚集了三百多个范姓族人,战乱年头能吃上饭有衣穿该有多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