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感激的其实是生玥姐儿那年，祖父祖母都说她怀的像是男孩儿，一个个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上心的不行。
    她当时害怕极了，因为她总感觉自己怀的是女孩儿，但看着大家都这样期盼的样子，她又不敢说什么，只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些压力。
    连夫君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那段时间的异样，只有婆婆从来没有说这胎一定就是男孩儿，时常来她院子里陪她说话，还给她讲她当时怀着夫君的时的趣事。
    她能看出自己其实压力很大，但她劝着她说“没事的，你还年轻，就算这胎不是男孩儿，以后想生也不是没机会，姑娘季家也不是养不起。”
    她这才放下了心，安心养着胎，很快就到了产期，她的预感并没有错，就是个女孩儿。
    大家虽然都很失望，但也都没有明显的拿话来刺激她，她想，这其中不仅有夫君的功劳，其实也是有婆婆的。
    因为只有婆婆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玥姐儿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还过来逗她说玥姐儿长得像亲娘。
    她感动极了，觉得自己真的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来给婆婆当儿媳妇，也没有明争暗斗，婆婆对她更是当亲女儿看待，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记住婆婆对自己的好，日后要加倍的对婆婆好。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的婆婆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自己遇到的婆婆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在她刚进季府什么都还不适应的时候，除了夫君在她身边一直安慰着。
    还有婆婆，第一个给她温暖，让她在这里找到了一些家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有之前王佳雪对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态度，如今她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时候，她才能那样敏感的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回来才一天多的时间，她能感觉到婆婆对她的态度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和蔼可亲，体贴照顾。
    取而代之的是不达眼底的笑意，她能看出来她对自己笑的时候，那眼神中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冷的，可怕极了。
    更是让她有种错觉，像是以前温柔的婆婆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之前的一切都像是自己假想出来的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这样的婆婆她还是见到，她也鼓起勇气想过问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就离开了两个月左右，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化这么多，难道以前她对自己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但她得到的回答依旧是夹枪带棒的，配上那冷冷的表情，竟然让她莫名的有些愧疚感，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没勇气抬头直视她。
    于是自己这两天每次找机会在私下里问她这事，最后总是会被灰头土脸的怼回来，偏偏在玥姐儿面前她还不敢表现出来，夫君也不在这儿，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说了。
    这也可能是她选择如实告诉温念的原因了吧，因为现在，也只有温念能听听她的事了。
    “……夫君之前派人回来说的是我可能没办法生育了。”柳氏说完整张脸都是受伤的表情。
    一个人的时候是崩溃的也是冷静的，她想到最后，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婆婆一定是因为得到她不能生育的消息之后才瞬间变了态度的。
    其实换做其他家族，正妻不能生育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的，比如再娶个平妻，跟正妻一样的地位，还能传宗接代。
    又或者纳妾，生的孩子给正妻抚养，也是一样的道理，倒不至于绝后。
    王佳雪之所以把所以的怨气都撒到柳氏身上来，其实是因为季家有“季家女不做妾，季家子不纳妾”这样的祖训。
    女人出嫁了都是想着夫家的，她一想到季家到了自己儿子的手里就要断了香火，这才有些气急，如今看柳氏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
    一听这话，温念立马紧张的问道，“怎么会，你不是喝了我外祖父开的药，身子都调理好了吗？是可以再生育的呀，你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柳氏这时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是夫君说我的身子刚好，怕婆婆知道我小产后又催着想要孙子，所以才替我隐瞒了。”然后笑容又淡下来，“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次回来，婆婆因为这件事，对待她的时候却彻底变了面孔，再也没给她好脸色。
    “……”
    温念不知道怎么劝她了，重男轻女在这个时代就是通病，就算王佳雪再怎么大度，对儿媳妇再怎么宽容，也忍不了这个儿媳妇是不能生儿子的。
    两人突然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过了会，柳氏又有些歉意的道：“瞧我，也真是糊涂了，怎么跟皇后说起这些了？”
    皇后毕竟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自己竟然跟她讲起内宅的事情来了，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也是她被这事冲击太大了，这好不容易来个能听她讲讲话的人，她便没有顾忌的讲了。
    这要是传出去，谁不得戳她脊梁骨呀。
    温念笑着摇摇头，“你能跟我说我很开心，证明你也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柳氏一怔，然后看着温念略带着担心的笑脸，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确实，说出来她感觉舒服多了。
    其实嫁了人之后，有了男人和孩子的牵绊，真的会觉得有些被束缚的感觉。
    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牢笼里，手里明明有打开门的钥匙，但为了丈夫和孩子，你会心甘情愿的丢掉那把钥匙。
    被关着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明渴望自由，却甘愿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渴望。
    她小时候玩得好的姐妹大多都低嫁了，只有少数为了家族入了宫。
    一个个看着光鲜亮丽的，但谁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背后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事迹呢？
    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大家自己都自顾不暇，又哪来的功夫听她絮叨呢？
    她也没想着温念能给她出什么主意，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不能生育了。
    只是有些寒心婆婆的态度，一听自己不能生育了就毫不掩饰的嫌弃她，虽然骗了婆婆也是她和夫君的不对，但是她知道后也不安慰她，就直接摆出一副自己是个千古罪人的态度，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难道自己作为季家的孙媳妇，就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