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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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可不能被他骗得松口说实话。”
    Frank啧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被他骗,就你才会被他蛊惑得神魂颠倒的。”
    送走一身业务的Frank,程声独自一人在床上躺了些时候,头顶的天花板、周围的墙皮全是纯白色,看久了瘆得慌,他还没躺够一小时就有些心慌,缓缓爬起来,趁着八点半以前还能用电脑,强打着精神处理了几个前些天余下的工作,直到八点半准时上交手机电脑,栽进床里睡了一个安神觉。
    第二天程声跟着护士做了全身检查,一上午时间全耗在这地方,所幸结果出奇得好,医生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下午程声见了这一个月负责他的医生,和那天门诊的女医生是同一个人,她一见到推门进来的程声就仰起头朝他温柔地笑:“感觉怎么样?”
    程声八成是全院最希望快些治好病的病人,精神气奇佳,浑身上下写着积极配合治疗,刚一落座就朝对面医生大喇喇地笑:“挺适应的,希望快点好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谈了些疾病方面的基本知识,程声知识面广,医生讲一句他能延伸出十句来,两个人聊得愉快,聊到中间甚至跑偏到疾病预测和计算机的交叉融合去,程声靠着椅子,仔细观察对面女医生一张一合还带笑的嘴唇,心里估摸着她在有意顺着自己来。
    聊到后半段,医生开始一点点挖他的过往经历、父母年轻时的状态,程声敏锐得很,一听话头已经了然,可他仍不受控制地变得有些煎熬,两只瘦棱棱的手在病号服上不断扯拽着,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对面的医生发觉到他不对劲,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趁他缓一缓的间隙安慰他:“慢慢来,别着急。”
    这样慢条斯理的话的确使程声缓下来,他咕噜噜把一整杯水喝干净,揉了几下眼眶,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对面医生问:“讲讲你在国外读书时候的事吧。”
    刚缓下来的心又吊起来,这个要求让程声忽然有极大反应,比刚刚严重得多,他腾地站起身,连带空杯子也被撞倒在桌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掉去光秃秃的地面。
    清脆的掉地声让程声回过神,原先僵直的肩骤然垮下,他两只手撑着桌子,心里不断重复对自己说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强打着心里的抵触,让身体缓缓回归座椅。
    “我读研究生那些年从来没有出去玩过。”
    这句话说完程声咽了咽口水,迷茫地看向对面的医生,医生给了他一个象征鼓励的眼神,程声猜测她的意思是:多出格的经历我都可以包容。
    程声不再看她的脸,把目光移向面前的桌面上,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讲他那些算不得陈年的往事,讲他读书时待的那座城市:“我住的城市以前是个钢铁工业城市,它总让我想起我伴侣的家乡,我在那里待了好几年,和一个混血住在一起。我的室友比我活泼得多,他总去外面游山玩水,还试图说服我和他一起出去走走。他开车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去洛杉矶度假,回来给我描述海滩多漂亮多美好,撺掇我多看看大自然。他见大自然对我没有吸引力又转去别的方向,说他前段时间去百老汇看了一场狮子王,上千个座位全满,让我一定去看看。但我一次也没去过,我就在匹兹堡那间破旧的小公寓里学习学习学习,我是学计算机的,做我们这行遇见bug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程序跑不起来我就要崩溃,神经病一样扒在电脑屏幕上,从满屏密密麻麻的代码里寻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看得太久我眼睛也花了,生理性想吐,于是我再跑去卫生间大吐一通,漱口洗脸完后再回来接着做。第一年我在一门课上遇到我的恩师,他给我很多意想不到的资源,我跟他做了一段时间项目,实际上我在实验室里并没有出多少力,但他却把我的名字加在一作里。他说我很适合做学术,我没有听,我还告诉他中国现在发展得像火箭一样,遍地机会,我想毕业就找工作,积攒些经验回国创业赚钱,说完后我看到他眼睛里全是可惜,那时候我就该意识到我可能又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无论多谨慎,我总是在做错误的选择。”
    对面的医生认真听他说话,从不打断,只有程声抬起头来看她时她会给一个鼓励的眼神,再温和地给他那些过往经历丝丝缕缕作分析。
    短短一个小时里程声已经对她产生莫大信任,他还讲他的家人,讲小时候带领的那帮孩子们,讲爸爸多担心自己一个人怎么在国外生活,“我爸总给我写跨洋信,但我一次也没回过信,他知道我精神状况不好,怕我死在美国,托一个同样在美国读书的朋友儿子来找我。那个人我认识,小时候我们总在一起害天害地,他是我最忠实的一个小跟班,我带他爬树爬烟囱,他在树杈上往下看时总要吓得尿裤子,我坐在另一棵树上大笑着朝他做鬼脸,嘲笑他是胆小鬼。他来找我那天身边跟着一个锥子脸的漂亮女朋友,两个人穿得气派得不得了,挎名牌包戴几十万的表,而我灰头土脸,像一个从贫民窟里跑出来的人。我打开门时看到他俩惊讶的表情,那个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我,第一句话就是,程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有我的伴侣,你想听吗?”
    医生点点头,盯着看他干燥出血的嘴唇看,递给他一张纸巾,转身重新为他接了一杯温水。
    程声昂着头,丝毫不惧头顶的光线,他眯着眼看天花板,等医生重新坐回对面,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的伴侣,我爱他又恨他,最开始恨他把我忘记了,后来又恨他记性那么好。你知道吗?我为了让他不忘记我攥着钢棍在他脊背上砸出一道疤来,可我们再见面时他却一副全然不认得我的样子,我以为是他受过的伤太多,区区一道疤不值得他记十年。可后来我在他录音棚一间房里发现他的秘密,那时我们已经同居了,我拿着他家钥匙去找前一段时间落在那里的东西,无意间闯进乐器室隔壁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密不透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我对我伴侣总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所以在屋子里逛一圈后我不受控制地打开房间一角的大柜子。那个木柜被塞得满满当当,里面摆着一封录取通知书、一个生锈的收音机、许多老磁带老碟片,正中间躺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精致包装盒,我又做了一个错误决定——我打开那个包装盒,里面躺着一支鼓棒,鼓棒旁边是零零散散的女人发夹。”
    说到这里,程声的嘴唇难以克制地哆嗦,但这在心理干预治疗里再正常不过,程声自己也知道,重重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平缓下来,接着说:“他没忘,连我伤害他的事也没忘。”
    跟医生谈过后程声的状态好了许多,顶着双大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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