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科技办地下停车场。
    陈可允和高起维收拾的很是齐整，两人坐在车里对着今天可能会提及到的专有名词。
    陈可允本来就不是一心扑在工作的上人，金起的财务部在她手上这么久，股东连一次明白的报表也没看到过。
    金起新来的财务主管是现在最大监事的亲戚，来了之后就把她架空了。
    这次用来申报用的报表，是在网上随便找人弄好，提前盖了空白纸打印出来的，她虽然于业务不精通，但法律常识还是有一点的。
    心里也慌了起来，“如果我们的报表被发现造假怎么办？”
    陈可允颜值还是能打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快速上位。
    她的声音比之前稍微健康一点了，但是还是有一种病态美人的柔弱在，勾起了高起维少之又少的怜香惜玉的感情。
    不知道是说服陈可允还是说服他自己，他语气笃定道，“放心吧，你以为励诚不知道金起几斤几两吗？既然把我们推出来，肯定会让我们全身而退。”
    励诚现在肯定比他们还急！
    高起维余光看到陈可允攥紧的手指把报表都弄出了折痕，又不耐烦起来，“你最好不要在现场掉链子，如果你不想玩儿完的话。”
    陈可允被他警告的语气激得手一抖，低对默不作声的背起报表上的数据来。
    同一份数据谢苗早已经烂熟于心。
    由于分批次的原因，今天的科技办没有那么多人，谢苗把郑飞扬带到指定地点的时候，看了看时间，离二审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她叮嘱郑飞扬，“你在这里等通知，如果在我回来之前，已经到我们的话，你就先进去，涉及到财务状况的，你就先拖着，等到我回来。”
    此刻的谢苗像一个战士，身上的气势和李希光如出一辙，郑飞扬也被感染，他认真的点点头，“苗姐，我明白。”
    谢苗带上自己的包，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她刚刚消失在郑飞扬的视野里，高起维和陈可允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候审区。
    高起维一进来就眯着眼细细搜索谢苗的身影，他没见过郑飞扬，视线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仅仅只在郑飞扬身上停留了一稍钟便转开了。
    郑飞扬感觉自己被人盯着，不适的往侧面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谢苗从候审大厅出来之后从另一边的通道进去开始往上爬楼梯，一层层的找上去，从最下面的后勤办、到办公一区、二区、三区再到行政、财务区，最后终于在五楼找到了资料区。
    她今天穿了正式的职业装，由于爬楼太不方便，她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身上的白衬衣也被汗浸湿。
    顾不得去擦被汗水晕花了的散粉，谢苗赤着脚站在门外，把手里拎着的高跟鞋放下去重新穿上，站稳，大步走了进去。
    资料区的人不同于一审的时候窗口工作人员，他们都是懂行的，此时正忙得分门别类校对得热火朝天，头也不抬的往系统里输资料。
    谁都没注意办公室走进来了个陌生人。
    谢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办公区的最中间，“我要举报。”
    清晰的声音稳如磐石，在这全是沙沙的纸张翻动声和键盘敲击声里分外突兀。
    众人一时间纷纷抬起头来不约而同的望向她。
    “我要举报，金起科技有限公司研发部负责人在此次的科技项目申报中，提供虚假的财务报表和虚假的研发专利持有人。”
    谢苗举着手里的金起财务报表和专利程序设计书，目光一一从在座的工作人员脸上看过去，再次的朗声出口。
    办公室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出来，客气道，“女士，我们这里是办公区，现在是办公时间，还请您不要干扰我们的正常工作。”
    谢苗置若罔闻，把手里的资料推出去，“这是我提交的证明，你们把这个公司的资料调出来比对一下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她一幅你今天不查个明白我就不走了的模样，让这个负责人很是头疼。
    小小的一个人，气势还挺足，他不得不接过来看了两眼。
    历届的项目申报，就科技项目最容易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里的人显然习惯了这种阵仗，见有人出来处理，继续低头忙工作去了。
    这个负责人简单浏览了下谢苗所谓的“证据”，公事公办，软中带硬的开口，“女士，据您所说，这家公司的数据做假，但是您所提供的资料上面没有您公司的公章，也没有对方公司的公章，您的资料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他礼貌的把资料把递还给谢苗，“您公司的竞争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还是建议您用实力说话，良性竞争。”
    谢苗不可能会有金起的公章，但是科技办的数据是联网b市税务局的，只要他们能进税务系统查一下，就一定能发现问题。
    话一出口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时间不多了，谢苗不知道郑飞扬那边是什么情况，如果一旦金起二审成功......
    谢苗破釜沉舟，拿出了手机举在他面前，绷着脸，“我说的话我可以负法律责任，如果你们的提交的资料出了问题，就等于是成为了作弊企业的帮凶，有录音为证。”
    负责人在她拿出手机以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女士，如果您再无理取闹的话，我们有权让保安请您出去。”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保安，虎背熊腰，随时等着负责人一声令下。
    谢苗往后退了几步，动作幅度过大，背包上的金属饰品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这孤注一掷的时刻平添了点勇气，逼视过去，“如果你们不查，我现在就把这段录音发到网上去，大不了后果大家一起承担。”
    她说得无畏，实际上衬衫的背后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额头也沁出了汗意。
    负责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谢苗，手却慢慢指挥着旁边的另一个同事，沉声开口，“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谢苗脸上的汗珠已经在往下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查资料的人终于站了起来，谢苗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快步走到他面前。
    那人却没看她，“老大，税务系统今天进不去，联系了相关部门，说是系统瘫痪还没修好。”
    谢苗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
    她正要上前去看，郑飞扬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谢苗的脚步停了一下，负责人却示意门外的保安毫不客气的把她“请”了出去。
    她站在楼梯口急切的踱着步，郑飞扬的电话也同样迫在眉睫，“苗姐，我快拖不住了，这边说你再不来的话直接取消了。”
    “我马上到！”
    谢苗二话不说往一楼飞奔，心里的防线却在一步步的坍塌，为什么她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想为他解决一点事情最后却做得一团糟。
    如果这个名额被金起夺走的话，就真的完了。
    谢苗边跑边拿出手机打李希光的电话，脸上的汗流到的眼睛里，她伸手去抹，却抹到一脸的泪。
    电话铃声和下楼的楼梯一样长，过了好久那边才接起电话，电话一接通，谢苗哽着嗓子抢先开口，“老板，科技办一楼，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焦急的语无伦次，却又带着哽咽中的鼻音，“快啊，一定要快！”
    电话那边的人却不是李希光，老白一脸凝重，“谢苗你出什么事了？李希光他刚出去，走得急，手机落在办公室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天崩地裂，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任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的失去。
    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想来是郑飞扬那边也面临着考验。
    老白还占着线，在那边连声的叫着，谢苗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捂着脸蹲在楼梯的拐脚处，无声的挂了电话。
    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挂完老白的电话，手机又持续不懈的震动了起来。
    谢苗抬起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郑飞扬三个字，话都说不出来，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情竟让她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人是她带来的，事情是她办的，要结束也应该从她手上结束。
    谢苗扶着墙站起身，这面墙上有一个防火栓，她没注意后脑勺一下子撞了上去，钻心的疼。
    这痛感暂时掩盖住了绝望的心情，她摸着头，转过身来，玻璃柜上清晰的映出了她狼狈的样子。
    谢苗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想法放到一边，对着玻璃擦干净眼泪，整理好衣服，再次看了两眼之后大步往候审室走去。
    南锋办公室里，老白本来和李希光约好了等会确定一版设计稿出来，结果刚从茶水间进办公室，便见本来还好好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白端着小何给他买的情侣水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靠近办公桌的时候脚步跨得过大，手里的水成功的洒在了椅背上的西装上。
    他从不穿西装的，感觉这玩意束缚了他的创作灵魂。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希光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了他这里，便被自己的电脑吸引了注意。
    搞设计的人，电脑里都有许多的设计稿，这些设计稿可以说是他们的命也不为过，所以老白一直都是设置了密码的。
    并且，据检测这是系统认定的安全度最高的。
    然而，此时他的电脑却大开着，堂而皇之的嘲笑他的智商。
    老白眼睛一瞪，能解开他电脑的除了李希光那个神偷不做他想，这个周扒皮。
    “至于么，喝口水的时间都不给我，我就不信没有我的解释你能看得懂我的设计理念。”
    他叨叨着吐槽着，坐下来准备再看看有没有可以优化的地方，结果屏幕上并不是他的设计稿，而是一张图片。
    老白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好像是谢苗发给帮忙处理的那几张。
    那天弄完之后一时忘记删。
    把剩下的找出来挨个删除之后正要投入工作，灵感便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吵得一丝不留。
    他抓狂的掏出手机，手机比他还安静。
    视线转移，循着声音落在了李希光的衣服口袋里。
    老白挂完谢苗的电话之后，同情的摇摇头，他这个兄弟可能要注孤生了，英雄救美永远和他无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乱了方寸，慌得连手机都忘了带。
    事实上李希光何止是慌，他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几乎立即就想明白了这阵子谢苗在忙什么！
    他查了下b市最近的行业信息，时间吻合的就只有今天进行的科技项目二审。
    图片上是他大四时候的毕业设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份程序的最终去向。
    想到这里，李希光心头一震，幽深的眸子风云变幻，模模糊糊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高起维绝非善类，如果谢苗想要不顾一切硬拼的话......
    从未有过的惊慌深深的攫取了他。
    科技办二审办公室。
    谢苗的迟到使得审核的几个人相当不满。
    为了保证流程公开透明，审核是由两家公司一同进行的。
    南锋好巧不巧的和金起分到了同一组。
    第一环节是双方从自己公司的财务状况开始，以提交上来的资金报表为准，进行一次研发能力分析。
    南锋先。
    两家公司相对而坐，高起维和陈可允直直的望着他们，轻蔑的眼神显得信心十足。
    郑飞扬还是个在校学生，谢苗即使再冷静镇定，也掩饰不住微红的眼眶和嘶哑的鼻音，两家从气势上看，南锋就输了一大截。
    高起维对着谢苗狂放的一笑，丝毫不顾及在场审核人员的存在，倒像是今天的二审只是走个过场。
    谢苗深呼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开始阐述。
    可能人真的会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发光，真实严谨的数据让谢苗渐渐有了底气，这个环节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待她论述完坐回座位上，郑飞扬悄悄凑到她耳边，“苗姐，刚刚到咱们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都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