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被一道危险而黏腻的视线紧紧捆绑住。
    她四下望过去，和隔街的高起维对个正着！
    他竟然还没走。
    谢苗心中一震，更加怀疑他弄的资料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这么害怕被她拿到！
    高起维盯着谢苗强自镇定的脸像是盯着掉进陷阱里的猎物，他嘴角噙着的笑意，让谢苗不寒而栗。
    谢苗今天只请了半天假，还是和李希光口头说的。
    由于不能告诉他请假原因，在他那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下，一再强调下午一定会准时去公司。
    现在的话......谢苗浑身发凉，如果她没能按时回去......不知道他会不会找。
    谢苗想不下去了，因为高起维只有离她不到五米的距离了。
    后悔吗，自然是后悔的。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把事情办更得更稳妥一点，想事情想得更周全一点，也对他更勇敢一点。
    “吱——”
    一辆车突然停在眼前，隔绝了高起维的视线，喜庆耀眼的大红色燃起了谢苗眼里的光。
    许玮精致的脸从车窗里伸出来招呼她，“发什么呆呢，上车！”
    谢苗和高起维隔着跑车前面的玻璃窗遥遥相对，几乎同一时间动作起来。
    谢苗反应快，几乎立刻拉开车门跳上了后座，颤抖着急声催促，甚至带了点尖锐，“快开车、快！”
    许玮二话不说，立刻踩下油门，几乎是瞬间，高起维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儿。
    车顶开了敞篷，有风吹过脸颊，痒痒的，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大悲大喜过后就是如潮水一样的疲倦。脑子似乎也罢工了，只能看到许玮不断张合的嘴唇。
    谢苗现在只想静静的躺在床上睡一觉。
    公寓的钥匙她早上放在办公桌上，现在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去不了公司的。
    许玮问了她的意见，调转了方向往家开去。
    ***
    中川大厦励诚会客室。
    答应今天约见高起维的研发部经理说是有事在忙，派了手下的一个主管来和他见面。
    励诚作为b市的龙头企业，影响力和企业价值公信力一直都是b市人眼里的最佳。
    纳税明星、公益企业等等等等的一切头衔的来源，都离不开钱的堆砌。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励诚正在转型的关键期，新旧经营模式的变革也需要和市场有一个磨合期。
    这个期限是根据公司的规模来定的，规模越大，自上而下的改革必然耗时越久。
    那么在此期间，励诚必须保证企业的稳中求升。
    前提就是，不允许在转型成功之前出现对励诚的地位有威胁的公司。
    现在的南锋对励诚来讲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嚼不动却又不想扔。
    初期的合作达到了预定状态，让他们注意到了李希光的巨大才华和潜力，当时确实是抱着惜才的想法想把人招揽进来，但是他竟然为了那个小作坊一样的公司拒绝了。
    研发部经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李希光走了一步错棋。
    时过镜迁，不得不承认的是，南锋在他手上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励诚一手哺育起来的小公司已经到了能和他们竞争同一块蛋糕的时候了。
    无论是a市的系统更新还是b市的科技项目申报，励诚都没放在眼里，这些早已经是囊中之物，没有什么好惦记的。
    但是企业和人一样也要居安思危，眼光要放长远。
    一碗水对一块吸满水的海棉来讲没什么用，但是对一块干海绵来讲，一旦纳入，便会迅速的膨胀崛起。
    励诚是那块吸不动水的湿海棉，南锋就是等待b市科技项目做跳板而一飞冲天的干海绵。
    不得不防。
    会客室旁边的小隔间内，研发部经理恭敬的听完高层指示，疑惑道，“那您说这个高起维能达到我们要的效果吗？”
    “能不能达到总要试试才知道，他现在不是做得挺好吗？”
    按照他们铺的路在走，至少是个听话的。
    研发部经理还是觉得扶持高起维得罪李希光不划算，“据我所知，南锋的科技项目是由一个普通的职员偷偷在操作，李希光并不知情。”
    “为了这件事情，而答应把他特招进励诚......”研发部经理实话实说，“不够等值。”
    他看不上高起维的能力，更看不上他的人品。
    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今天能为了利益抛弃旧主进励诚，他日有了更打动人心的利益，便会背叛励诚攀上更高的枝儿。
    “董事长，您今天难得有时间来公司，要不再考虑一下？”
    许经国的心思向来深而缜密让人琢磨不透，“借力打力才是最好的方法，不必我们出手，坐山观虎斗就有得看了。”
    他的声音浑厚，额头饱经沧桑，突然调侃起了自己这个老下属，“难道你希望李希光亲自来参与这个项目？那你觉得这场戏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研发部经理不说话了。
    许经国透过小隔间里的监控看向会客室，语调平平，像是在讨论普通的一笔生意，“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才有可能达到最优解。”
    “至于他，”他声音里带笑，“能不能进来就看他的本事有多大了。”
    听完这句话，研发部经理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那我要不要把咱们公司的研发专利拿给他用？毕竟以他的资历，没有胜算。”
    许经国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也是b大毕业的吧。”
    “是的许总。”
    “你们b大的才子一山还比一山高，我们的就不用了，说不定咱们还给人家画蛇添足了呢。”
    研发部经理一心醉于学术，许经国的话他经常都觉得高深莫测，但是不妨碍他领会中心思想。
    他看了看监控，掏出手机给下属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出结果了再来。”
    这边会客室，主管很委婉的表达了上司的意思，“高经理，我们经理实在脱不开身，让我转告你，等这个科技项目的结果出来之后，随时欢迎你来。”
    高起维十分谦和的与他握手，“应该的，是我太心急了，请你帮我转告，好消息很快就来。”
    出了中川大厦老远，看不到地标的时候，他才突然把手上的文件夹猛力往地上一摔，文件夹是塑胶的，经不起他这么大力，四分五裂。
    从破碎的间隙里面依稀能看出，里面的文件是他从金起的离职证明以及应聘励诚的求职意向书。
    都是按照事情约定准备的。
    陈可允等在停车场里，见他脸色不好，急忙拉开车门上前，开口问道，“他们想反悔？”
    高起维把手上的文件夹往后座一扔，不知道在想什么，冷笑一声，“这可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不管他们打什么算盘，我们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金起一直有着稳定的客户源，公司也是求稳不求急，高层管理人并不想做中型企业的出头鸟。
    高起维一直因为这个理念和他们不合，很多精力都花在了公司的内斗上，直到这次年后励诚有人找上门来给他抛出了橄榄枝。
    陈可允并不是没有头脑的傻白甜，她把后座上的资料拿过来在手上翻了翻，“我们把金起推出去和李希光斗，如果那个专利不能顺利通过的话，我们真的会走投无路。”
    话题又转到了谢苗身上，“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现在也变成了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果然还是你那个老同学教的好。”
    陈可允想到昨天她的偷拍，心里直打鼓，“如果李希光看到你是窃取他的毕业设计......”
    金起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王牌，如果一旦被查出来涉嫌伪造资质证明，这对于科技公司来讲无异于自掘坟墓。
    对他们这两个经手人，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希光不会知道的。”高起维已经平静下来，在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里沉沉的吐出这句话。
    十字桥。
    谢苗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或许是最近心里的一件大事终于有了阶段性的成果，今天的睡眠质量是这阵子最好的一次。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了。
    也不知道许玮去哪里了，打开微信正要问一下，却看见提示消息里的新邮件通知。
    她顿一顿，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所有感官忘记瞬间归位。
    照片！
    谢苗脸也顾不上洗，下床打开许玮的高科技电脑，快速的登陆了自己的邮箱。
    手机像素渣渣，拍的时候手又在抖，这么多张照片连一张能看得清晰的都没有。
    谢苗懊恼的扯扯头发。
    手机里消息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烦意乱，小何跟郑飞扬都问她在哪里，晚上公司有活动。
    现在她哪里有心情参加什么活动，只好找了个借口说跟许玮在一起，反正只要她不在的地方，许玮也不会去。
    只是这次连老白也发消息来催她，“弟妹啊，一起来啊，一个人偷偷玩算什么事儿。”
    老白最近情场得意，人有点飘，连头象都换成了手绘的意识流情头。
    她记得之前他的头象好像是他各地乱跑的时候，自已弄的超有风格的照片。
    还不如换回来呢！
    正要回消息给老白，却突然灵机一动。
    “白总，你会处理照片么？就是拍的原图不清晰，然后有什么办法能帮我弄得清楚一点？”
    老白在南锋是个特殊的存在，挂着一个“总”的头衔，实际上活得像个逍遥仙人。
    公司经营管理根本不参与，薪水照领，之前有人提过意见，但是被李希光压下来了。
    后来李希光警告他低调一点，老白就顺理成章的不在办公区碍眼，转移阵地，光明正大挪到李希光办公室了。
    此时他悠哉悠哉的在画设计图，灵感一点一点的往外挤，他也闲闲的一点点画。
    顺便拿手机组织下活动、唠个磕啥的，“弟妹啊，这个你真是找对人了，我跟你说啊，我老白可不是吹牛，啥样的素材都能给你处理ok。”
    他准备再罗列几个久远年代得过的奖项，奈何好像没有过。
    谢苗也不需要他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手指飞速的打字，“那晚上我请客，我有点事请你帮忙！”
    老白当然不会拒绝，他拿着手机起身，漫无目的在李希光办公桌前来来回回的瞎晃荡，“唉呀，晚上又有美女约啊，也不知道该不该去。”
    李希光无动于衷。
    老白自故自的叹气，“也不知道谢苗找我帮什么忙，还非要约我去外面吃饭，多浪费啊。”
    李希光在听到谢苗的名字之后，回复邮件的手慢了下来。
    老白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瞄了两眼，念了个名字，“哟，弟妹效率就是高啊，餐厅名字都发过来了。”
    李希光合上电脑，手指敲了敲办公桌，看了下老白的位置，一锤定音，“晚上你哪也不用去了，设计稿我明天就要，希望明天一早它能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老白：......
    老白表示，“我真傻，真的”
    谢苗，“？”
    老白对着李希光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心酸的打字，“晚上突然有点急事要做，明天你带公司来？”
    谢苗想了想，也可以，“那行，那我把餐厅退了。”
    老白惊得手机差点都拿不稳，他不想明天改反复的改设计稿，“别退！千万别退！那家店很好吃，错过你会后悔一辈子！！！”
    谢苗，“==”
    谢苗，“那好吧。”
    加班狂魔一号和二号都不在的日子里，老白一个人形单影只显得格外凄凉。
    小何给他点了一份他爱吃的外卖，一直陪着他把饭吃完。
    把老白感动的热泪盈眶，果然还是谁的人谁心疼，“还是你对我好，愿意陪着我。”
    小何还真没打算等他下班，把垃圾收拾了，挎上包和他告别，“我先回家了，如果忙太晚了，你就在办公室将就一下？”
    反正李总这阵子也是一直在休息室的。
    老白觉得自己一定是南锋最悲惨的人，没有之一。
    过了没多会儿，公司里又出现了脚步声，老白以为小何去而复返，兴冲冲的打开门去迎接。
    待看到来人之后，一脸错愕，“你怎么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