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出了警察局，望了望正午的阳光。
    文南是要求她直接打车回去的。可唐霜看着阳光照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有些怀念这种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阳光的照耀，世俗的气息，一切都让她感到很舒服。
    她慢慢地汇入了人流。
    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儿，唐霜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异常。
    并肩行走的人，擦肩而过的人，路边的商贩，街边的新闻。
    每个人，每个人讨论的话题居然都大同小异。
    文南回来了。
    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其实，唐霜本来就知道文南很有名。毕竟，哪怕是她这种从来不追星也从未特别关注过文南的人，也是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看过他几部大火的剧的。特别是他二十出头拍的那部，十多年了，偶尔还会在电视上放一放。
    可唐霜真的没有意识到，文南居然有这么有名。
    也许是因为他的失踪乍回实在是个大新闻。也许是因为一旦关注他，就更容易关注到他的信息。总之，唐霜站在人流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全世界都在讨论文南。
    唐霜低下头，打开了手机。
    自打从村子里出来，她忙着平复心情，忙着被警察问询，忙着在医院照顾文南，忙着和文南说笑玩闹，还忙着休息。
    过去也是手机不离手的，出来的这一天多却居然一直都没怎么玩过手机。
    她打开了微博，第一条微博就是关于文南的。往下滑一滑，滑了几页，居然仍旧大部分都与这事相关，是粉不是粉都掺和一嘴，刷屏刷到可怕。
    有不少营销号还搞到了照片，是文南在医院时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偷拍的，甚至还拍到了她。
    ……拍到也不奇怪就是了。除非有事，她几乎一直都和文南在一起。
    好在，偷拍的人还蛮有素养，给文南以外的人都打上了马赛克，以致于唐霜倒并没有被影响到。
    唐霜点开了评论。
    “天呐！！！哥哥平安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真的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去祈愿过用十年寿命换哥哥平安回来，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还愿还愿！”
    “谢谢姐妹！！一定是因为姐妹的祈愿成真了！！”
    “寿命……姐妹倒也不必。”
    “太开心了[哭][哭][哭]哥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我真的一直哭，一直一直在哭。”
    “欢迎哥哥回来！我们都在等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心][心][心]”
    “严惩犯人[怒]严惩犯人[怒]严惩犯人[怒]严惩犯人[怒]严惩犯人[怒]严惩犯人[怒]”
    “造成这么恶劣的社会影响，可以死刑了吧？”
    “有人注意到每张照片都有个妹子吗？工作人员吗？”
    “是工作人员吧。”
    “看着就是素人，护工吧？”
    “xmslxmslxmsl我也好想照顾南南啊！[泪][泪][泪]”
    “p3是不是有点亲密啊？p5还有花。”
    “护工照顾人不都那样吗？怎么和护工都能拉郎？南南只能是曼曼的！我，一名坚定不移的南曼cp粉！”
    “花是送南南的吧。我们南南出这么大事还能连个花都没有？没有我现在就去买！”
    “带我一个！”
    “这个好像是我家附近的医院！”
    “求地址！！！！！！”
    “铜球！”
    “铜球！！”
    唐霜划着评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她退出了评论，接着往下划。
    因为此时的舆论焦点全在文南身上，营销号放不出新内容，就会发很多旧的东西蹭热度。
    文南的采访视频，文南的杂志硬照，文南的各种混剪……甚至还有一些原本并不会放出的消息。
    比如，在此事之前，谁都不知道文南曾为夺走唐霜父母生命的那场疫情捐款二百万。横向对比来说，这真的不是个小数目。当时，国内明星的捐款数额大多都是二十万，百万尚且极其少见，不要说二百万。
    甚至，他还要求捐款方不要透露此事。若不是他恰好被绑架，大家都很需要与他相关的新闻，这件事恐怕根本都不会被人知道。
    唐霜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文南之间的差距，不管是道德品质还是经济实力。唐霜工作三年，总共攒了二十来万。以这样的速度，她攒到二百万需要三十年。而一个人全部的职业生涯差不多也就是三十年而已。
    她一辈子才能攒到的钱，他可以很轻松地拿去捐款。
    唐霜心里有点闷，继续往下划。
    在和文南有关的视频剪辑中，有一类占比很大，时不时就能刷到。就是文南和赵曼的cpcut。
    就在文南失踪前的几个月，他时隔几年又大火了一部剧，每逢播出必上热搜。这部剧合作的女演员就是赵曼。此外，这两个人过往也有过不少合作，在现实中也认识许多年了，关系似乎非常好。
    电视剧的人气加成，加上演员现实中的关系也很好，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一搜索文南的名字，紧接着的联想就是“赵曼”，甚至是“文南赵曼回应恋情”。光看关键字联想，路人恐怕会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开始交往了。只有真的点进去看才能看到，“回应恋情”，指的其实是“回应没有在恋爱”。
    但粉丝嗑cp的心是停不住的。谁不愿意看到喜欢的剧里的感情从戏里蔓延到戏外呢？b站一搜文南，起码有一半的视频都是在剪他和赵曼。剧，花絮，太多东西可以剪了。
    唐霜点开的就是这样的一个cp向花絮剪辑，剪的正是之前那部大热剧的花絮。
    清新的滤镜配着很少女心的音乐。画面里，赵曼玩笑地打了文南一下，画面一切，又是赵曼协助化妆师帮文南整理衣服，再切，又切到了二人的对戏，两人抱在一起正亲密对视，还没说台词就憋不住笑场。最后，是文南淘气得像个孩子，在拍戏的间隙对着赵曼做鬼脸。
    啊，这个鬼脸，唐霜是见过的。在地窖里的时候，他也忽然这样逗过她。
    难怪那么多人嗑cp呢。难怪文南和赵曼的名字永远都捆绑在一起呢。这谁看着会觉得不甜呢？
    唐霜的心里闷得难受。
    视频播完了。她自虐似的点开评论，就见热评第一条：“他们两个绝对早就在一起了吧？之前不是还被拍到一起逛街了吗？”
    唐霜关掉了微博。
    唐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打了个车，回到了医院。
    她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大清早。当时，消息可能还没传开，虽然也有粉丝试图过来，但数量还不算很多。
    而现在……医院到处都是人。
    像这样小县城的医院，可能真的很多年没有收集到这么多人了。
    唐霜回到了文南的病房附近，才发现，这里才是人最多的地方。病房附近甚至多了两排安保，严格地拦着走廊两端，不许无关的人进入。
    唐霜走到安保的前面，还没开口，就见安保忽然让开了路。
    “为什么她可以进？”马上有人不满。
    “她是工作人员。”安保解释道。
    一定是文南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唐霜走到病房门口，就见一个精干的男人站在那里。
    *
    文南好不容易才和父母说完了话。
    他们真的太担心他了，连夜飞了过来。母亲一直抱着他哭，大家长风范的父亲也眼眶红红。文南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二老安抚好。
    经纪人一直识趣地站在外面，没有打扰里头的亲情时光。他帮文南处理了各种消息，甚至还帮他找人收了一堆快递。直到见二老平息得差不多了，他才再次走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多快递。还都是女人的东西。”经纪人揶揄，道，“怎么，总算要和赵曼成了？”
    “胡说什么呢。”文南道。他第一百八十次向门口探头，然后失望地收回了视线。这笔录做得也太久了……虽然这么大的案子，倒也可以理解就是了。
    都中午了，也不知道她饿不饿，吃没吃饭。
    应该会回来和他一起吃的吧，他是想要和她一起的。
    “那你是给谁买的？”经纪人问道。
    本来，文南其实是想要先等唐霜回来，然后再郑重地向所有人介绍她的。可是，他真的憋不住了。
    他就像是个藏不住糖的孩子，喜色溢于言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糖果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他没忍住，直接说了出来，满脸笑容：“就是让你等的那个姑娘呀。可漂亮呢，人特别甜。名字叫唐霜，连名字都甜。”说着，他的脸色又忽然认真了起来，继续道：“她是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拼命追求的人。”
    “……等等。”经纪人忽然打断了他，确认道，“你说的这位……就是你给我看了照片，叮嘱我让安保别拦着的那个姑娘？”
    “对。怎么了？”文南看着他，感觉忽然不太好。
    ……
    经纪人沉默了一下。
    “……她已经走了。”他说道。
    ☆、转账
    “……什么叫……”文南微微睁大眼，迟疑着重复道，“已经走了……去找地方休息了？”
    经纪人有些为难，道：“不是……唉，你早说啊，早说我好好拦一下。我以为刚好是你粉丝呢，就——”
    “什么叫已经走了。”文南强硬地打断他，“走了，去哪儿了？”说着，他翻下床，伸手就要拔手上的吊针。
    “诶诶诶！你干嘛！”经纪人忙拦住他，“你现在去追也没用呀，走这么长时间了，追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追呀。”
    “她怎么说的？”文南停下动作，盯着经纪人。
    “就……就说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也用不着她了，她就走了。”
    “回来呢？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经纪人艰难地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直说了，“说是就不回来了……让你好好保重身体……”
    “不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来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文南很少如此接连不断地说话，“她还说什么了吗？说我做错什么了吗？说什么和我有关系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