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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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直径达5.3厘米的瘤子,需要尽快切除,但以当时的条件,两台手术不能同时进行。
    最终,医生选择先给卢永俊做骨折手术。
    手术还算顺利,但骨科和其他科室不一样,别的患者做完手术后,几天就能出院,骨科则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管主任那时只是一个毫无名气的医生,对负责的患者特别上心,没事就在病房转悠,给人看看伤,陪着聊聊天。
    他发现,卢永俊这孩子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说死气沉沉,从来不主动说话,就算被提问,几乎也不给反应。
    管主任从来没有见过卢永俊的父亲,陪在病房的只有其母李军梅。
    大约人都有同情弱小的心理,管主任来看卢永俊的次数很多,一来二去,和李军梅也熟悉起来。
    说起儿子的车祸,李军梅就直掉眼泪。
    “都是我没有看好他,他和他外公相处不来,我不该带他回来的。如果留在城里,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车祸当天,白苑镇有一场青少年才艺比赛。
    这种比赛在乡镇很常见,社区每月都会举办,意在丰富大家的闲暇生活,促进交流。
    卢永俊想去看,李军梅的父亲却对比赛嗤之以鼻,认为让孩子们在大庭广众下唱唱跳跳不成体统。
    爷孙俩大吵一架,卢永俊还被扇了一巴掌。
    叛逆期的男孩恶狠狠地瞪着外祖父,然后夺门而去。
    因为跑得太急,卢永俊在离比赛现场仅有一条街的地方被面包车撞倒,登时血流如注。
    李军梅时常背着卢永俊抹眼泪。
    “小俊从小内向,唯一的喜好就是跳舞。你别看他不怎么说话,他很聪明的,成绩很好。他学跳舞已经三年了,成绩没有受到影响。教他跳舞的老师都说他有前途,坚持下去的话,将来一定能成为舞蹈家。可现在……”
    管平静也只能跟着叹息。
    手术虽然成功,但卢永俊的右腿已经遭到不可逆的伤害。养好之后,他走路跑跳都没有问题,不仔细看的话,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但跳舞给与腿脚的负担非常大,他舞蹈家的梦想大约是无法实现了。
    除此之外,管平静担心的还有卢永俊即将接受的第二台手术。
    二十多年前,医学远没有如今这么发达,卢永俊的瘤子靠近骨头,风险不低。为了提高手术的成功率,医院专程从市里请来专家主刀,管平静只是助手。
    手术进行了接近十个小时,中途险象环生,即便有专家坐镇,仍是不顺利,卢永俊不得不进行第二次切除。
    “我还能跳舞吗?”管平静至今还记得卢永俊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那是卢永俊唯一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李军梅哭了,不断安慰卢永俊道:“没事的,没事的,就算不能跳舞,你也是最棒的。”
    刹那间,卢永俊眼中的光全部消失了,变得空洞苍白,不似少年的眼睛。
    卢永俊一共接受了三次手术,从夏天一直住到次年开春,从最初无法下床,到渐渐能够杵着拐杖行走。
    就在管平静停顿的时候,花崇问:“卢永俊的管床护士一直是杨芳?”
    管平静愣了下,深深地拧起眉。
    显然,他也和老院长一样,记得杨芳一家的悲剧。
    “这么多年下来,杨芳在我这儿仍然是最好的护士。”管平静喝了口茶,语气有些苦涩,“她专业能力强,对患者有耐心,肯吃苦,性格特别好,经常用笑容去感染患者。她负责的患者,没人在出院时不夸她。还有她的女儿……唉!”
    花崇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我听老院长说,杨芳偶尔会带大女儿到住院部来?”
    “是的,他们夫妻俩都忙,杨芳把珍珍带来,一是想和女儿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二是想让珍珍鼓励一下患者。”管平静解释道:“你别误会,那年头医院管得不像现在这样严的,杨芳带珍珍来没问题,珍珍也善良,愿意将欢乐带给大家。”
    花崇说:“珍珍舞跳得很好?那她和卢永俊岂不是很有共同语言?”
    “啊!”管平静忽然道:“我差点忘了,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可能因为年龄接近,又有舞蹈这个共同语言吧,认识珍珍之后,卢永俊话都变多了,情况也一天比一天好。可惜啊,他快要出院的时候,珍珍出事了。”
    漂浮在久远时空中的线索环环相扣,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声。
    花崇再问:“住院后期,卢永俊能够离开医院吗?”
    “原则上不可以,但患者要出去,我们一般不会阻止。”管平静回忆道:“我想起来了,卢永俊有时会去珍珍的学校——他已经能驻着拐杖走动了,小学离这儿近,我们就由着他。”
    “对了。”花崇看向手术记录,“三次手术,卢永俊都是腰部以下局部麻醉?”
    “第一次情况特殊,是全麻。”管平静说:“后面两次没有必要再用全麻,所以是局麻。我们的原则是能不全麻就不全麻。”
    花崇当即想到施厘淼脊柱上的麻醉针孔。
    “但局麻的话,患者的头脑全程保持清醒,知道你们在他腿上动刀子。”花崇问:“对一个孩子来说,难道不会感到恐惧?”
    管平静点头,“确实,好在卢永俊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情绪不稳定,我们征求了他母亲和他自己的意见,决定实施局麻手术。”
    花崇来到住院楼,这栋楼已经翻修过几次,空气中蔓延着消毒水的味道。属于骨科的楼层里,刚做完手术的患者躺在病床上,沉默地望着装满药水的点滴袋,能够小幅度活动的患者由家属搀扶着,在走廊上缓慢行走。
    长时间待在医院里,病痛与心理压力让大多数病人神色恹恹,叹气与抱怨时不时从各个病房里传出。
    周围的一切变得陈旧,像披上了年月的滤镜。
    花崇仿佛看到了还是一个小男孩的卢格,他孤孤单单地站在走廊尽头,宽松的病号服令他显得格外单薄。
    一场车祸和三次手术剥夺了他舞蹈家的梦想,他苍白得像一个随时会灰飞烟灭的幽灵。
    直到那个爱笑的,和他一样精通跳舞的女孩出现。
    施厘珍就像一束光,卢格看着她,觉得她翩翩起舞的样子像蝴蝶一样,不,比蝴蝶还要美好。
    为了多看几次施厘珍跳舞,卢格甚至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小学……
    周围的旧黄恢复成本来的色彩,嘈杂的声音涌入。
    花崇不禁想,得知施厘珍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时,卢格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上的一扇窗,再一次关闭了?
    而两次局麻手术,并非像管主任所言,是最佳选择。童年时在头脑清晰的前提下被切开身体的感受,恐怕在卢格心中留下了极其鲜明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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