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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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可可西里无人区近在咫尺。池念买下那辆车的时候,心想:差不多得了,没意思。
    父母的不理解没意思,男友的背叛没意思,被骗走的钱也没意思。
    过去式没意思,未来……更没意思。
    所以不如到此为止。
    有遗憾吗?
    哪里都是遗憾的话也算没遗憾。
    池念的烟还剩两根的时候,太阳有了要落山的气势。
    戈壁滩上,碎石子被疯吹得满地走,池念抹了把脸,“呸”出钻进嘴里的沙子,揉了揉眼睛。他不用去看后视镜也知道,自己这时肯定眼红脸干,凄惨又落魄。
    这片连草甸也没有,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荒芜,往西去,夕阳灿烂,照亮每一条嶙峋的山脊。
    壮美辽阔的风景。
    但天地间为什么容不下他的失落?
    要在这里结束,池念又突然愤愤不平起来。他盯着手里的打火机,良久才抬起眼皮,望向远处,地平线上耸起的山脉巍巍然凝视他。
    空气中有了咸味,山与海在这个瞬间离得很近。
    池念跳下破烂的引擎盖,单手夹着烟,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的背包。
    还有什么都不用带了,留在这儿被风沙淹没也是他死掉以后的事。他这么想,干脆叼起那根烟,把外套甩在肩上往前走。
    风越来越大,很快抹平了他的脚印。
    抽烟过度,喉咙里满是干涩,池念错觉他快从里到外地燃烧。他像一颗火星,走得越快,热度就越会蔓延到全身,直至吞没自己。
    池念停下脚步,把没有抽的烟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
    前男友的话不合时宜地在耳畔响起:“你就是作的,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也没有!你要我陪,又要我有事业,可你自己呢?离开爹妈你什么也没有!”
    我是被PUA了吧,池念自嘲地想,居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不过反正爸妈也不要他了。
    老爸让他滚,老妈一直在哭。曾经和睦而温馨的小家因为他变得支离破碎,刚离开家时在手机里挨了父母亲戚的连环臭骂后,池念再不敢接父母的电话了。
    他一意孤行,走到现在,想起老妈的眼泪,内心深处开始后悔。
    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池念的车停在几百米开外的黄沙石子堆中,没办法发动。
    他懊恼地蹲下身,揉着头发,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弄湿了一小片土地。模糊视野内,石子颜色变得深了,湿润触感洇开范围一圈又一圈。
    池念不停地抹开脸上水渍,他耳朵开始嗡鸣,眼睛也看不清。
    后背被晒得发痛。
    引擎声……开始出现错觉了?
    但这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响在他的耳畔。
    接着他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嘿,”有人说话,空旷地回荡在周围,“你在这儿干什么?”
    普通话带点不知道哪儿的口音,腔调低沉却开朗,算不得第一次听就十分抓耳的声线,但确实不是他的幻觉。
    池念怔怔地捂着脸,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眼泪和失态。他指缝张开,一点灰全都抹在了脸上,然后看见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辆涂装成迷彩色的吉普车。
    “还好吗?”驾驶座车窗探出一个头。
    池念没回答。
    戴着墨镜和面罩抵御高原紫外线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像分析他是流浪汉或者已经神志不清。片刻后,那人索性打开车门跳下来——
    腿很长,裹在黑色工装裤里。
    他穿的中帮马丁靴鞋底厚重,朝池念走来时一踩一个坚实的脚印。风比早些时候更大了,带着夜晚即将到来的寒意,可他的脚印却没有消失。
    池念还保持蹲的姿势,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把面罩拉了下来。
    薄而锋利的唇角挂着和煦笑容,个子又高,几缕微卷的碎发垂在眉角,墨镜后微微透出一双弯起月牙弧度的漂亮眼睛。
    是来找他的吗,那好像应该打个招呼?
    池念心里升起一种得救的畅快,他的眼泪冲出白印,还横七竖八地挂在脸颊,正想起身,却突然动弹不得。
    ……操。
    蹲得太久腿麻了。
    池念抬起头,猜想自己这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但那人并不诧异地直接向他伸出手:“腿麻了么?来,我拉你一把。”
    奚山
    池念一时分不清烫着他胳膊的是夕阳余晖或者戴墨镜男人手掌的温度。
    他穿了件最普通的黑T,防护袖一直遮到了手指第二个关节,握住池念的力道很大,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巍峨山巅的白云成片地往下压,天也跟着阴了,只有夕阳还在背后发亮。
    被手臂上传来的一股力量向上拽时,池念心底因绝望而一塌糊涂的死水中冒了个泡,然后泛起一点涟漪。
    他站起身的一瞬间腿就软了,刚才蹲着不觉得,要站起来时才发现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麻得要命好像半身不遂。池念弓着腰避开眼前人的目光,想去捏一捏小腿肚,逞强不让自己表情显得太难受。
    但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他还没碰到,那里立刻狠狠地抽搐几下。
    池念倒抽一口气,“嘶”地一声,眼泪差点痛得又泛滥——他特别怕痛,否则说不定会选择更干脆利落的方式结束生命。
    一条腿没落地的站姿别扭得很,他还被另个人扶住胳膊不放,这时腿抽筋,池念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原地跳几下缓解又觉得丢脸。
    那人好像看出来他不舒服,没吭声,只让他大部分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一些,咫尺间池念闻到一股很淡的洗衣粉味,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在风里也不飘散。
    注意力一分到别的地方小腿抽筋的痛楚就没那么难以忍受。
    见池念单脚站了一会儿面色有所缓和,对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问他:“还能走吗?”
    池念点头,被扶着试探去站直。但他脚刚落地时,过了电般又麻又痛的触感从脚心升到了腰眼。他“啊”了声,本能地捏小腿几下。
    “还没好?”扶着他的人说,看了眼池念那副娇气的样子,又笑了,“去我车上吧,坐着按摩会儿就行。”
    陌生人发出这种邀请,换到一些不太合适的地方就多少带点这样那样的暗示,如果不是因为附近除了他俩连个活物也没,池念八成不会答应。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想什么呢?
    他暗自唾弃自己有病,朝好心帮忙的人点点头,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肌肉记忆,小声地对他道谢。
    “……谢谢你啊。”
    这句感激来得突兀,那人顿了顿,才答:“小事儿。”
    苍凉高原远离公路的区域停着一辆吉普车,气势逼人,几乎有了拍什么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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