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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尸体也开始僵硬。
这个简单的动作竟花了我好几分钟。
在确认无法从她身上获得什么线索后,我毫不留恋地准备跳下舞台。
但我矫健的步伐却被无法估量的舞台高度遏制了。
这……这个舞台刚刚是这么高的吗?
难道我要在这个男人面前,风尘仆仆地绕道侧边,再灰溜溜地走下来吗?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武井户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他朝着我伸出手臂。
我低头看他,强烈的聚光灯下,他的五官模糊成温柔的模样,唯独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透着冰凉。
我犹豫几秒,握住了他递来的橄榄枝。
“多谢。”
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扑腾—
跳下舞台的瞬间,我驼色的斗篷带起一阵微风。
“不必客气。”
为了避免亲密接触后的尴尬,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以此躲开和他对视。
他却不依不饶地走近了。
在我能反应过来之前,他用手指揩了揩我的胸口。
扑腾—
我能听见心脏在胸膛猛地一跳,就像朝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儿。
“你干什么?”
我戒备地后退一步,脸庞燥热。
他疑惑地睨了我一眼,将指尖的液体放在鼻端轻嗅。
“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血迹?”
我低头查看斗篷上的那一抹暗红。
该不会是刚才从佳爱琉身上沾来的吧?
身为人称五十年一遇的名侦探,我竟在另一个人面前这么冒失。
恐怕这家伙的心里早就嘲笑了我千万遍!
我的脸因为羞惭更红了,随时都会烧起来一般。
“咳咳。不如我先来说说对案情的推理好了。”
为了挽回脆弱的自尊,我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
好在武井户并没有过多纠缠,他抱着胳膊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心下稍安,深吸口气说道:
“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回到现场。”
武井户没有立即说话,但紧皱的眉头却让一切昭然若揭。
他居然质疑我的推理!
虽然我的记忆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但在我成为名侦探的这些年,从没有人轻视我的专业能力。
我不由气急败坏地迫近一步。
“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第一,根据犯人对案发现场的布置可以知道他是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
武井户不合时宜地笑了。
“你怕不是三流的推理小说看得太多了,花井户神探。”
“……你说什么?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还有第二个理由!”
我话音刚落,大厅内突然凭空出现一阵交谈声。
“什么,你让我坐在这里?我能看清楚什么?”
“呵,我早就说了让你少看点电视,别黑灯瞎火地玩手机,你就是不听。现在发现自己是个瞎子了?”
我和武井户俱是神色一紧。
此刻,我早顾不上为自己的推理喝彩,慌不择路地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幕布后面跑。
踢踏踢踏—
那两人的脚步声犹如中世纪古堡里游荡的幽魂逐渐降临。
他们越是靠近,我的心跳越是失去常速,随时都可能从嗓子眼蹦出来。
哗啦—
就是这么紧要的关头,武井户依旧无所畏惧似地,单手越过我的肩头,把厚重的幕布拉开一条缝。
我屏住呼吸。
“……这,这个女人死了?”
一个清爽的男声问道。
很奇怪,他的语气中似乎没有半点儿撞破谋杀现场该有的恐慌。
“啧。江户川乱步,我早说了,你不应该是什么五十年一遇的名侦探,你就是个行走的死神。”
回答他的男人声音略显低沉和冷漠,别说是同情,男人甚至表露出了一种让人心惊的不耐烦。
这下,连我都忍不住好奇,从那条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探出眼睛。
等看清这两人的面目,我忽然头疼欲裂。
“嘶—”
“别出声。”
我的轻吟被武井户牢牢地捂在他微微汗湿的手掌中。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的束缚总算松开了些,但手仍旧虚虚地抵住我的嘴。
“这个叫江户川乱步的人和你长得好像。”
为了防止我们的谈话被听到,他凑近我耳边轻声说。
或许是周遭环境过于黑暗,我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能清晰地察觉他的嘴唇擦过我耳廓的路径。
我情不自禁抖了抖,听到幕布外的两个人说: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这个凶手一看就表现欲极强,很快就会重新回到这里的。”
“江户川乱步,我可不想和你在这里玩什么侦探游戏。”
“但没有你,我一个人是回不了家的,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
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我暗自思忖,可让我惊讶的是,我对这个名字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情感仿佛发自内心,我不是对称谓,而是与这个人本身有着极密切的联系。
我的身体里有一股冲动在叫嚣,它说:
“你该出去见一见这两个人。”
我顺从地迈出左脚……
“你干什么!”
武井户在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前及时制止了我。
他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怒吼,像是徘徊在街角被抛弃的野狗。
和之前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的胳臂强硬地横在我的脖子前,形成一种介于威胁和背后抱的微妙姿势。
我的力气像是指间流沙一去不复返,我的后背靠上了他的胸膛。
“哼。你这个路盲倒是很理直气壮。好吧,既然这里有这么多的夜莺,不如我们来看看哪一只唱得最好听。”
夜莺。
这些灰褐色不起眼的鸟儿,原来是拥有美妙歌喉的夜莺。
“嗯哼,如果我选对了,有什么奖励吗?”
江户川乱步倨傲地扬起脖子,说出的却是幼稚的撒娇。
鬼舞辻无惨笑了,那双梅红色的竖瞳是黑夜里引诱人丢弃灵魂的恶魔之眼。
他伸手怜爱地揉了揉江户川乱步的脑袋,声音不自觉有点暗哑:
“那今晚就让你在上面好了。”
啪嗒—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拍开了无惨搁在他头顶的手。
“如果我没记错,你昨晚也这么说。”
“啊,你终于明白男人在某些时候最喜欢花言巧语了。真让我欣慰啊,小乱步。”
[小乱步]。
不知为何,当我听到无惨用暧昧的口吻念出这个名字时,控制不住地嫉妒了起来。
小乱步像一只受惊的鹿三两步跑上了舞台。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