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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混账儿子想一出是一出,把日子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而今既然不是同性恋了,那就走回正途,踏踏实实找个姑娘,稳稳当当过下半生。
章焕仁无法推拒,虽说他并不排斥女人,但当下的节骨眼上他是真无心情再同另一个人谈情说爱,因此在相亲桌上,他绅士十足,谈笑风生,顾足了女方感受,临了也是无奈地摇摇头说不合适,还是做个朋友。
他又回到他那个空荡荡的家,冬天一到,家里更冷了,时常给他一种四面徒壁、冷风肆灌的蚀骨寒意。
总不能轻易入睡,打开电视的任意一个频道,画面在他麻木呆滞的脸上跳跃,他时常会产生宋真还在他身边的错觉。
宋真在他身边,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两只手很温顺地交叉叠放在棉被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在演一个小品,里边的演员抖机灵地说了句台词,惹得下边的观众鼓掌叫好。
章焕仁低声笑了,微微转头,对身边的人说:“好笑吧。”
身边空无一人。
其实章焕仁并没有时时刻刻都想着宋真,他还是穿得光鲜亮丽,皮鞋擦得锃黑乌亮,意气风发地上班下班,参加好友的聚会派对,见到美人也会想去调戏一番。
他并没有很想宋真的,只会在偶尔的瞬间,比如在他醉酒进家门,脱鞋扯领带的时候,他永远都会对着空房子喊一声“宋真,我回来了。”
比如在他尝到美味的事物,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下次也要带宋真来这里吃。
比如在他去别人家做客,看到人家家里的书柜中锁着收藏的宝书,他会不屑地想宋真早就把这一整套都集全了。
比如在清晨中醒来的时候,他会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门,偷偷从门缝看看宋真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梦中梦到,都是些以前的事罢了,大到他向宋真告白成功,小到宋真被海鲜汤烫伤,伸出舌头呼呼呵着气。
说来也奇怪,章焕仁记性并不是很好,和宋真在一起的六年大抵是太平淡如水,他总是记不得很多相处的过程与细节。
就像是一颗参天的树,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
但分开以后,在一个晚上的梦里,回忆会在章焕仁的脑海中一帧帧地回放,清晰如昨,就像这颗光秃秃的大树,向四面延伸出了漫天枝丫,枝丫上又抽条出了无数片翠绿嫩生的树叶,树叶葱葱摇晃,像一把巨大的伞,在地面上映照出斑驳的光。
章焕仁抱着大熊玩偶,他记得了,这只玩偶是在他们交往第一年的圣诞夜送给宋真的,当时可纯情了,他们还互相交换了苹果,章焕仁记得他咬下宋真给他的那颗苹果时,差点酸得掉牙,宋真却倒在大熊身上,恶作剧似的笑得很开心。
梦里有时会哭,有时会笑。
章焕仁也是碰到过宋真,只是没上去打招呼。
那天他和好友一起去买高尔夫球杆,好友肚子疼跑去了厕所,章焕仁无聊就随便走走。
哪知便在哈根达斯店的门口看到了里面的宋真。
章焕仁隔着玻璃窗望过去,宋真和陆驿远坐在一起,对面还有个小孩儿,三个人不知聊到了什么好玩的,宋真笑得眉眼弯弯像月牙,章焕仁是很熟悉他这样笑的,以前宋真也常常这样对着他笑。
间或,陆驿远贴着宋真的耳边讲着什么,两人动作亲密无间,这种气场是骗不了人的,章焕仁再也看不下去,扭头就走。
上了朋友的车,他朋友捂着肚子:“妈呀可算好点了……诶,阿仁,你怎么哭了?”
章焕仁揉揉眼睛,却揉出了更多的泪,他自嘲般哈哈大笑:“有吗?是外面太阳太大,晃我眼睛,刺得很。”
他朋友锤了他一记肩膀:“我去,你什么时候成林妹妹了,这弱不禁风的。”
第40章
近日章焕仁去隔壁A镇的冶金工厂考察办公,恰好也是宋真的老家,不免又有些触景生情。
章焕仁走出工厂,厂主殷勤地同他握手:“章总,晚上特意为您设了局,可赏脸来呀。”
“一定一定。”
章焕仁支使开司机,自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这镇上。
不消说,小镇的发展日新月异。
五年前第一次和宋真一起来的时候,道路远没有如今这般宽阔,只能堪堪挤下两辆车的宽度,倘若前方发生了意外事故或者正在道路维修,那就是彻底的水泄不通。
常会有野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惊恼得人怒拍喇叭咒骂。
再开,道路一侧是矮矮的山丘,横劈开的山壁上用黑色的防护网罩着,另一侧是田连仟佰,广袤田地被方方正正地分割成一块块。
再往前便是居民区,新开发的小区,大抵还没住进去多少人,显得多少有些落寞,只有门卫处的保安百无聊赖地看报纸打发时间。
这里曾经是什么,章焕仁想了想,哦,这一块曾经荒芜得很,垃圾遍地,只有几个用塑料棚撘出来的大棚房。
当时宋真还特意指着这一块对章焕仁说,这片地政府已经批下来要开发成居民楼了,章焕仁笑着建议可以在这买一套房子,等他们都老了,功成名就后就远离喧嚣的大城市,到这小镇上来安享晚年。
想到曾经的戏言,章焕仁苦笑地摇头。
不知不觉中,车子竟开到了宋真父母的家门口。
宋真的家倒是没怎么变,只是大门上的福字又贴了崭新的一个。
章焕仁下车后杵在门口,久久站立。
“诶,你……”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从远及近传来。
竟然是宋真的母亲,她穿着艳红的长袖裙,踩着缝制着金丝边的布鞋,手上拿着两把大红扇子,俨然一副刚从广场跳完舞回来的架势。
章焕仁略一欠身:“阿姨好。”
宋母很尴尬地顿在那儿,伸手不打笑脸人,把他拦在门口也不是个道理,进不是退不是。她只得僵硬地笑:“啊,是章先生呐。”
章焕仁眼神暗了些:“阿姨,您之前都叫我小章的。”
“那是之前你还和小真在一起。”宋母摸着扇子说,“现在你们也……哎。”
宋母叹了口气,长久的沉默后章焕仁痛苦地说:“是我的错。”
“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说,但做人父母的,是肯定站在自己子女这一边,看不得孩子吃一点苦头的。”宋母又叹了口气,“当时小真他爸出事情,小真这倔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找你帮忙,一打听才知道你们已经分开了,我这当妈的肯定窝火,我实心眼的孩子肯定是受了什么大委屈,可他也不肯让我来找你评评理。但都过去那么久了,小真现在也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