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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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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瑾笙没有多余的话,低头看着这人,朝他伸手,“拿来。”
    狗仔犹豫了两秒,将脖子里挂着的相机取下来低了过去,脸上是尘埃落定后的认命,他小心翼翼地求道:“陆先生,我错了,照片我删,我全都删……”
    ……
    陆瑾笙回来时,凉纾看着他,静默两秒,她说,“陆老板养尊处优惯了,不知道别人有多难,你把照片删了就行,又何必砸了他的相机。”
    他冷冷嗤笑,“你现在不心疼心疼自己的处境,开始心疼起别人来了?”
    凉纾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他一眼,“陆老板您有事?”
    砸烂了一个相机之后,陆瑾笙觉得自己身上的怒气转移了一些了。
    他抬起修长的手,长指扯了扯自己黑色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静默地盯着她。
    凉纾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她现在甚至还不确定自己包里的这些东西陆瑾笙知不知情,这人的性情她捉摸不透,所以此刻她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凉纾觉得太冷了,她呼出一口气,抬头望着陆瑾笙,“虽然没了狗仔,但还有我姨妈,她还等着我吃饭,久了等不到她会下来找我的,如果看到陆老板您和我一起,这女人会拿着菜刀冲出来的。”
    这话凉纾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很认真。
    陆瑾笙目光沉沉,大概一两秒的间隙,他攥了她的手将她拖到另外一边,男人打开副驾驶的门,一把将她塞了进去。
    “陆瑾笙,你要干什么?”
    驾驶位上,陆瑾笙干脆利落地发动车子,偏头看了她一眼,“安全带。”
    “什么?”
    他刚刚起步,又一个急刹车将车子横在路边,凉纾被这一来一回的动作弄得直想吐,她抓着车门,扭头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除夕夜还没到呢,你要我死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了?”
    男人黑澄澄的眸盯着她,“你似乎理解错了,我没说过会让你死。”
    未等凉纾有说话的机会,陆瑾笙倾身过来将她身上的安全带绑好,一面接着上句说话:“但我会让你下地狱。”
    他的语气很轻,听在人耳朵里,仿佛没有重量,但凉纾就是觉得那入耳的话语里藏着满满的阴戾之气。
    凉纾看着前方,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下地狱跟死好像没有很大的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死可以定义成解脱,但地狱不是。
    路上,陆瑾笙车子开得极快。
    而许山海和李棟只以为凉纾是回了家,故而没有盯得很紧,不知道凉纾又离开了贝森路。
    这个点,其实梅姨妈压根就不会等她吃晚饭,但凉纾的确没有吃晚饭,所以车速起来,她胃里一阵翻腾,有些想吐。
    她侧头看着方向盘上,男人指骨匀称修长,看起来十分养眼。
    但陆瑾笙这人可不养眼。
    凉纾懒得再看,转过头去,一边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瑾笙说,“吃饭。”
    这话在凉纾这里就属于迷惑行为,她又侧头,随即说,“你想在菜里下药?”
    接下来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门口,有门童小跑着上前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陆瑾笙将车钥匙扔给门童,然后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将凉纾从里面拉了出来。
    她看了眼餐厅的招牌,“我不吃这里的。”
    但陆瑾笙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带着她走进了这道门。
    电梯里,凉纾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闭了闭眼,“陆瑾笙,我们之间这场不死不休的局,能在除夕这天解开吗?”
    陆瑾笙并未理她。
    “你把订婚的日子选在除夕,我真替未来的陆太太感到不值,她得亲自见一见那天的腥风血雨,有点儿残忍呢。”
    电梯门开了。
    侍者领着两人往外头走,陆瑾笙绷着脸色,一脸冷漠。
    临江的西餐厅,他们坐的是靠窗这一边。
    凉纾在陆瑾笙面前本来没这么规矩的,但因为她包里的照片,她把握不准陆瑾笙是什么意思,这无形之中就先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他妈不好受。
    陆瑾笙坐在对面拿着菜单在点菜。
    这样的场面对于凉纾来讲,还是头一遭。
    陆家餐桌上,她曾经和陆瑾笙同桌过,但当时除了她和他,还有其他的陆家亲眷。
    凉纾愣神思索间,陆瑾笙已经点好单了,她看着侍者拿着菜单走远,问他,“你点的什么?”
    “牛排。”
    男人深幽的眸定定地朝她看来,面庞带着隐隐约约的阴森的气息。
    平常陆家老爷子和陆瑾笙在书房里,少说也得个把小时。
    所以楼下,夏鸣玉和柳勤等人的谈话从餐厅转战到了客厅。
    陆瑾笙下楼时,夏鸣玉的尖锐的笑声足以刺破人的耳膜:“陆家除夕夜要宴请社会各界的翘楚,这次年夜饭可再也没有中餐了,我看她到时候看到那些西餐会不会吐!”
    这还不够,男人放轻脚步,在楼梯缓步台上停下。
    夏鸣玉背对着他,笑得十分肆意,“这个乡巴佬,当年没见过什么是牛排,你们不知道她后来每每遇到餐桌上有牛排的样子,吃一口就得吐的样子有多滑稽跟狼狈!”
    有女人在笑的同时猝不及防地跟陆瑾笙的眸光对上。
    她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羔绒地毯,杯子不至于摔碎,但到底是让周围的人都察觉出异常。
    夏鸣玉回身,见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刚刚因为笑红的脸蛋瞬间变得惨白。
    她噤身,脸色十分难看,心里头更是后怕。
    哪知道,陆瑾笙直接越过她朝门口走了。
    夏鸣玉闭了闭眼,捏了一块苹果扔在自己嘴里,又连喝了两口热水方才说,“这陆瑾笙也太吓人了,每次跟他对视时,那眼光就跟要杀人一样,明明跟他苦大仇深的可不是我们。”
    柳勤听着外头车子驶出别墅的声音,她拧眉道,“今天晚上我这心里总是慌得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旁系的陆家人跟着附和,“是啊,我这右眼皮也跳了一天了。”
    “算了算了,先好好过完这个年再说。”
    ……
    上次跟陆子安和沈璐一起吃牛排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在车上忍了那么久,回到零号公馆几乎快要将自己整个胃给呕出来了,吐到最后虚脱了整整两天。
    当时当着陆子安跟沈璐的面,凉纾避不开。
    但这次凉纾不想吃了。
    餐还没上来时,凉纾看着陆瑾笙,“我不饿,我不吃。”
    陆瑾笙一脸淡漠,幽深的眸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老爷子给你准备了惊喜,让你早点回去住几天,陪我吃一顿饭,这个事我给你挡下来。”
    凉纾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我没这么好心,所以你得先吃这顿饭。”
    “我要是偏不吃呢?”
    男人菲薄的唇角没有一丝弧度,“带你回去也并不是多难一件事。”
    陆瑾笙说的对,于凉纾来讲,陆家会吃人,她避之如蛇蝎,能避免就避免。
    所以这顿饭,她会选择吃。
    他就是想看她的笑话,不然为什么偏偏带她来这种地方吃一顿牛排,晚上九十点钟,没人会有这个情调。
    凉纾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忍住的。
    但在陆瑾笙面前,她这回输的溃不成军。
    陆瑾笙坐在她对面,一直盯着她,凉纾偶尔抬眼望过去,只觉得他周身的气息沉的吓人。
    牛排上来,凉纾低头看着,迟迟没有动刀叉的意思。
    后来——
    她有些笨拙地用着刀叉,狠狠切割了一块肉放进自己嘴里,她依旧低着头,细嚼慢咽,直到嘴里的肉已经变柴,流失了它所有的香味凉纾还不曾把它咽下去。
    这个点,西餐厅里人不算太少,或是两两成对,或是四人成双,这些人姿态闲适,多数都已经用完了餐正是饭后闲谈的模样。
    凉纾将嘴里这块牛肉咽下去,放下刀叉,平静地和陆瑾笙的视线对上,她说:“我吃饱了。”
    男人看了眼她面前餐盘里的东西,然后目光慢慢往上抬,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角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
    凉纾无法聚集精神,因为她太难受了。
    胃里在翻江倒海,好像住着一个哪吒。
    一块小小的牛排怎么还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呢?
    食物从来就没有错,错的是人。
    她十五岁的人生里,极少接触西餐这个东西。
    第一次见人吃西餐,是十四岁时,她跟随陆礼贤还有其他陆家成员一起出席一个慈善晚宴,凉纾当年作为从福利院脱颖而出的孩子中唯一被陆家收养的一个,这场宴会她必须参加。
    讲台上,她拿着话筒感谢了所有的陆家人,稿子是她提前就背好的,她在台上每提到一个人媒体的镜头就会对准那个人,他们脸上全都是笑。
    用餐时,她被安排在某一个陆家女眷旁,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西式风格的餐具,这里的负责人带着厨师来上菜,并且一一介绍菜品。
    凉纾听到云里雾里,而她面前的盘子里也被放进了一块肉。
    她那时不会用刀叉,这种场合于她来讲又太过陌生,于是她就只喝水。
    后来她看着别人怎么用,她也就有模有样地学会了,正当她切好一块肉准备放进自己嘴里时,坐在她旁边的女人忽地拨了一块肉放在她盘子里。
    她当时太天真了,以为这个女人脸上的笑代表的是良善。
    凉纾把那块肉吃了。
    散场时,凉纾跟在陆礼贤身边,陆礼贤当时还坐镇陆氏,来来往往事情多,凉纾被陆礼贤的贴身管家带着等着他忙完一起回陆家。
    酒店花园里十分冷寂,凉纾蹲在一盏地灯上,半人高的丁香树将她的身子都给遮住了。
    须臾间,有人在说话:
    “老爷子到底是真的偏爱那个扫把星还是给外面做做样子啊?自她进陆家以后,老爷子给她的关爱过于多了。陆家的小辈们都没见老爷子这么上心!”
    “是呢,但凡有什么事老爷子都把她带着,别真把她当成陆家人了吧?一个有心机的扫把星以后若是要来瓜分陆家的家产,这谁争得赢她啊?别到时候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就得被她给克死了。”
    ……
    诸如此类的话,凉纾压根就不想听。
    她准备起身离开,去找管家。
    但离开前,又有女人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凉纾回头,隔着影影幢幢的夜色,看清了那是用餐时坐在她身侧并且分了她一块肉的女人。
    她说,“那小妮子蠢着呢,吃饭时我叉了一块掉在桌上的肉给她,她毫不设防地吃下去了……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变不成凤凰的,连餐具都不会用……”
    有笑声自那一堆正在聊天的女人堆里散开。
    十四岁的凉纾走路很快,出了花园门,管家正在找她。
    门口,陆礼贤正在等她,年过六十的老人家身子骨十分硬朗,穿着一身中式的服装,处处都显精气神。
    凉纾在离他几步远的站定,随后恭敬地喊了一声陆爷爷。
    陆礼贤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那笑容深深地映进了凉纾眼睛里,以至于陆礼贤牵着她往自己的座驾走去时,凉纾的脚步都都是漂浮的。
    老爷子说,“阿纾可以跟阿遥他们一样,叫我一声爷爷。”
    凉纾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侧头看了眼头发已过半百的老人,她低着头走路,心里在想,陆礼贤脸上的笑真的是笑吗?
    陆家成员对她的笑,大部分是虚伪的。
    回到陆家,每每见到那晚坐在她身旁吃饭的女人,她总会想起那女人的脸上的笑和那块掉在桌子上被她吃下去的牛肉。
    她只是吃了一块掉在桌子上的牛排,这能成为她此后人生里摆脱不了的心理阴影吗?
    不能。
    曾经跟江平生在福利院时,若不幸遇到好吃的掉在桌上,她都会立马捡起来,江平生若是在,他会把掉在桌上的吃掉,干净的留给她,若是江平生不在,凉纾就自己吃掉。
    甚至于,食物就是掉在地上,她若是舍不得也会捡起来尝试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日子艰难到了一定地步,脏就不算什么了。
    但她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食物被江平生抓到,他会训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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