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前刚准备坐下，又听到他淡淡说：“再过来点。”
    我有点没明白，又挪了两三步过去到他床边，身子微微低下来：“怎么了吗？”
    靠得近了，我才看到他眼底微微有些发红，秦衍把手抬起来，用手心和手背分别在我两边脸颊上轻轻擦了一下，唇边弯起个很浅的笑：“没怎么，就想看看你。”
    我怔了一瞬，顿时有点反应过来，我在床沿上坐下来，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他，就像当时计划着分别前要拥抱他一样。我紧紧环着他的腰，靠着他肩上哭着说：“你为什么不要见我？我等了你很多天，我很害怕，也很想你，可是你说你不见我，我、我很伤心……”
    感觉到他抬起手抚了抚我脖颈处的头发，呼在我耳边的气息微微有些不稳，秦衍低低地说：“前几天我身上还插着很多管子，有点可怕，会吓着你的。”
    我抬头看他，抽噎着说：“我不怕……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他好像用力地咽了一下，眉心聚起来命令我：“不能说这种话。”
    我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你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找我了。我就想，那以后换我去找你好了，不管你在哪里，哪怕是另一个世界，我也会去找你的……”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在我嘴唇上压了压，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润，指尖微颤：“别说了。”
    我看了他一会，讨好地把脸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顺便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卖乖着说：“好吧，那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视线上方，他右边的唇角微微勾了个弧度，声音轻得有些听不清：“你已经说过了。”
    我说：“啊？什么？”
    他垂眸望着我，把另一边的嘴角也勾了起来，静了一秒，低低笑着说：“你现在应该亲我一下。”
    我又滞了一瞬，然后往上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在他唇角上含了一下，他的嘴唇还是有些发白。瞥了一眼，他下巴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道划伤的痕迹，我下意识地移过去，又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触了触，他的皮肤有些凉。
    不知道是不是我让他有些疼了，秦衍瑟缩了一下，听到他贴着我的耳朵叫我，声音有点哑：“荞荞。”
    刚要应他，就被他把下巴托起来，温软的物事不轻不重地覆下来。他唇齿间依稀有股药草的味道，有点苦。后来感觉渐渐有些呼吸不过来，我抓紧他的领口，他微微退出来让我换口气，又重新压上来。
    似乎过了很久，秦衍终于松开我，我低头看了看，才发现他手臂上和身上也有很多小的伤口，应该是那天被车窗的玻璃碎片扎伤的。我想起那天自己的绝望，抬起眼睛，难过地看着他说：“那天你在车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流血了，你是怕我担心吗？可是你不告诉我，等我回来找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崩溃。我知道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病是我不对，可是以后，可以请你不要这样报复我吗？”
    他静静听完我的话，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他说：“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报复你。我是怕你担心，但我只是觉得，告诉你你可能会紧张慌乱。那种情况下，我需要你冷静，我是为了求生。”秦衍看着我，叹了叹又说：“可是荞荞，你不告诉我你的病，是因为你很消极，你对自己和我，都没有什么信心。”
    我又有点想哭了，摇了摇头：“很难的，你不懂，很难的……”
    “我在这里。”秦衍拉着我的手贴在他心口上，他说：“前两天邵城在这里，我醒过来以后他和我说，我在昏迷的时候，他跟我提到你，我会有反应。那时在车里等你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呢，所以我不能死，我在失去意识之前，一直都努力地保持清醒等你回来。”他吞咽了一下，有些艰涩地说：“或许有一天你真的会离开我，但也有可能是我先离开你，可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荞荞，你能不能为了我，更勇敢一点？”
    我的眼泪掉下来，我说：“秦衍，你这么好，为什么要摊上我呢？”
    他看着我，唇角动了动，很轻地笑了下：“我爱你。”
    我愣住，几秒之后，重新拥进他怀里，我抱着他说：“秦衍，你记得吗，小时候我在我妈妈的陵园里遇到你，你问我，你冷吗，其实我那时很冷，但是我说，我不冷，我从小就很坚强的。虽然我现在也有些害怕，可是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这么久，又怎么舍得放手呢，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很勇敢的！”
    秦衍环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紧了点，我靠在他肩上，听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心跳声，安宁而沉稳，他的声音里有几分笑意：“嗯，我记得。”
    谁都没有再说话，我静静地，从他肩上朝窗外望去，窗外漫天的红绿交织，是一株株连成树林的红果冬青，随着夏日的清风微微摆动。我想起十二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曾经祈盼过秦衍会喜欢我，却没想到人生中真的会有这样好的一天。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许愿，我想，我们一定也会有很长久、很完满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