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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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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娇娇莫名心慌,有些怵他。
    她怯怯地问,“那……那小七该怎样做,才能让师兄消消气?”
    公良瞻从腰间玉带取出一块折叠的白帕子,捏着丝绸边角,露出里边的殷红色泽。那是一枚红色丹丸,精致小巧,色泽嫣然,似女子的唇上胭脂。
    “喏,吃了它。”
    奚娇娇略有畏惧,“这……这是什么?”
    三师兄意味不明地道,“颠鸾倒凤丸。”
    这一下子,奚娇娇冻得发青的脸涌上了红潮,她又羞又气,双眸也变得水汪汪的,色厉内荏地吼人,“你休想,我死都不吃!”话罢,她自以为动作隐蔽,偷偷窥了三师兄一眼。三师兄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她站在岸边单单看着都害臊不已。
    “那师兄就祝你,一路顺遂,走得安详。若到了头七,觉得孤单,回来看看,好歹同门一场,师兄定给你烧一些冥币,让地下的小鬼不敢欺负你。”
    三师兄冲她一笑,施施然叠起帕子。
    “等……等等!”奚娇娇吓得魂飞魄散,见人回头,她使劲咬唇,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我吃了,你能放我走吗?我要一辆马车,还要有一个武功高强的车夫能保护我,对,银子,还有傍身的银子。不行,银子太沉,你要给我换成银票,千两面额的。”
    不管多落魄,奚娇娇依然记着自己是个高贵的闺阁千金,吃穿用度不可随意敷衍。
    三师兄似笑非笑,“小七,师兄希望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就这些条件,都够我去姑射国买十个八个绝色花魁回来了,你觉得自己值这个价吗?”
    西境姑射盛产美人,或是出水芙蓉,或是耀如春华,名动天下的姑射公主便是人尽皆知的绝世美人。这一点,从大师兄飘逸出尘的美貌也看得出来,他是姑射世家元家的长公子。
    奚娇娇脸皮涨得通红。
    “罢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师兄允你就是了。”三师兄轻描淡写地答应下来。
    奚娇娇被他恶劣的举动气得呕血,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困在暗牢里,两天进食一次,饭菜又馊又冷,娇惯的肠胃完全受不住,还吐了好几回,腥臭味熏得她自己快要晕倒。
    她实在是受够了这里,再待下去她会疯的!
    她小心翼翼接过丹丸,看了三师兄一眼,深深吸气,吞了下去。
    “那你……那你开门进来吧。”奚娇娇垂下脑袋,耳尖微微发红。
    岂料三师兄嗖的一声,后退数步。
    奚娇娇傻眼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血丸可不得了,发作极快,一炷香之内,你腹中先是绞痛,宛若刀割,随后头痛欲裂,只想撞墙。”三师兄啧了一声,“那买药的瘸子信誓旦旦同我保证,此丸最适宜对付仇家,让他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亡。”
    “什么?!七窍流血?你有病啊!”奚娇娇惨叫,双手并用,死命抠着自己的喉咙。
    “没用的,它入口即化,就是为了让仇家没有反应的时间。”三师兄略带怜悯地说。
    “你——你混蛋!我跟你拼了!”奚娇娇哭得厉害,双手拼命撞击着铁条,然而作为一个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女主,刚撞一下,手指弯折了,吓得她愣在当场,好久带着哭腔,挤出一声,“我跟你又没有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你轻薄我,这就是天大的仇。”三师兄一本正经板起面孔,“你侮辱了我的身子。”
    奚娇娇哭得更凄惨了,“你是男子,被我看几眼摸几下怎么了?都是你占便宜好吗?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做甚么如此小气?”
    三师兄顿时嫌恶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没见过这样理直气壮摸男人的。
    “师兄,三师兄,你,你给解药我吧,从此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奚娇娇呜呜地哭,“我为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行不行?我才十五岁,我不想死啊,三师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三师兄只是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空气僵滞在这一刻。
    奚娇娇被他不带感情的目光盯得骨子发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干涩得难以发声。
    “小七,你别怕,师兄是一个最最老实不过的人了。”
    三师兄又笑了,漆黑眼眸弯成月牙儿,“不过,师兄劝你,做人呢,还是多读点书好。不然一听到颠鸾倒凤,就想入非非,自作多情。这血丸是三师兄专门寻给你的,你不是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光明正大地拜师,不能跟师兄弟勾肩搭背一起洗澡吗?师兄成全你好不好?”
    “不出一个月,你腋下会长出体毛,再过三个月,你的腿毛也会变得旺盛,然后声音变粗,长出胡子。”三师兄温柔可亲道,“相信一年之后,你的外表会很粗犷,很有男人味儿,就算是混入男人堆里,也是没人认得出来的。”
    奚娇娇肢体僵硬,“三师兄,你、你开玩笑吧。”
    三师兄微笑不语,他掸了掸衣摆的暗尘,走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刚出了暗牢,三师兄撞上了急匆匆的人。
    “三师兄,你跑哪里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老五李千机抱怨道,“沛儿弟弟那个小祖宗,又开始不吃饭了,我们怎么劝都劝不听,你过去看一眼吧。”
    “我过去看有什么用?小少主这是心病。”三师兄单手抱臂,托起腮,笑眯眯地说,“不然,让大师兄给他来一碗蜈蚣拌饭吧,以毒攻毒,最是合适。”
    五师兄一言难尽看着他,听听,这是什么馊主意。
    以毒攻毒,小祖宗还不闹翻天啊。
    “那我也没办法了。”三师兄耸肩,摊开手掌,“我既非他爹,又非他娘,不是手足,更不是同门,我管不了,也惯不起。”他们的小少主还做着美梦呢,以为自己哭上一哭,病上一场,便能哄得他娘跟舅舅回心转意。
    李千机敏锐察觉,他家的三师兄有一点点的不高兴,纳闷地问,“谁惹你生气了?”阑门上下,还有人敢惹这只狐狸生气的?就不怕他把人算计到死!
    “我生我自己的气,不行?”
    三师兄抖了抖衣袖,幽幽地飘走了。
    原地的李千机搓了搓满臂的鸡皮疙瘩,嘟囔一句,老狐狸。
    寒风刺骨,衣袂翩飞,三师兄站在云鹤山的山顶,俯瞰着云雾缭绕下的屋檐瓦舍,袅袅炊烟。
    “长公主,山高水阔,恕瞻身在此间,不能相送。”
    还祝长公主雍容华贵,万寿无疆。
    三师兄对山岚缓缓作揖,久久不起。
    心上人在殿前春前海棠前。
    唯独,不在眼前。
    第575章 师娘前女友(17)
    大盛长公主和离回宫。
    这消息如野草春风, 吹遍六国王城。
    满朝文武为之震惊。
    不是, 这才多久, 怎么天就变了, 说下雨就下雨?他们明明记得,陛下在半个月前不抄家了,改抄地了,抢了花匠的活儿, 对种花爱得深沉,捋起龙袍裤腿, 亲手把长公主所居的永寿宫前前后后栽满新蕊海棠。
    帝心所向,即国之所向。
    陛下执政后, 大盛默默无闻的海棠一夜之间出名了,上至高官权贵,下到平民百姓, 都爱它。大盛官员在朝会见面, 第一句话不是问你吃了吗, 而是问你家的海棠长得咋样了?浇水了吗?捉虫了吗?长高高了吗?
    没有?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不是一个队的, 你丫的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别来烦我,生生拉低了我的格调。
    百官们尤其记得,长公主出阁那日,十里海棠,开遍盛京。
    花匠的地位由此水涨船高, 若能栽植出独具一格的品种,还能一步登天,觐见天颜,跟他们的陛下讨论种花心得。
    大盛子民对海棠热爱到什么程度呢?
    其他国家送别朋友家人,是折一枝柳,或折一枝梅,单单拿着这小小又可怜的一枝,便觉得心境凄凉,执手无语凝噎。
    他们就不一样了,海棠一车又一车的,连花带土,整棵整棵地送,大手笔得很。有些讲究的人家,怕友人种不活他们心爱的海棠,干脆把人也送过去了。
    友人呆呆仰看着比他还高壮的海棠树,泥土味尚且鲜着呢,心里又气又好笑,倒是冲散了离别氛围,一群人驮着海棠花车,热热闹闹地离开了。
    大臣们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回头督促他们的夫人,红海棠白海棠紫海棠粉海棠什么的尽快准备起来,最好能开一个热热闹闹的海棠宴。倘若长公主肯赏脸做客,他们也就在陛下面前挂了名。哄长公主开心,就是哄陛下开心,陛下开心了,朝堂怼人也会轻点儿,他们少受点苦。
    文武百官暗暗较劲,盼了又盼等着长公主回宫,等着一表忠心,结果人回是回了,长公主还顺带和离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在做梦?可也不对,怎么连带着满朝的官儿都梦游了?
    不等他们消化完毕,他们的陛下又轻描淡写扔出一句,太子傲慢不逊,目无尊长,实为大逆不道,难堪国之大任,贬为庶民,他日另立新君。
    文武百官:“……”
    确定了,他们绝对是做梦!
    陛下多宠爱太子沛啊,恨不得往腰带上拴着走,怎么会说废就废呢?陛下定是吃酒吃糊涂了!也不对,陛下好像是滴酒不沾的,哪来的醉酒之说?
    “陛下,万万不可!”
    帝王的话刚落音,绯红衣袍的官员立马出列,手持笏板,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册立已有八载,根基尚稳,声望渐立,仁慈厚心,实为万民之福。如今五国风起云涌,北境秦国又虎视眈眈,您这般鲁莽行事,怕是给了他们挑拨内外的机会,扰我大盛民心!”
    众官掀开眼帘,偷偷窥了一眼。
    好了,又是这位爱挑事的礼部尚书邹相公。
    “邹卿有理。”
    帝王并未发怒,风轻云淡道,“为了避免给他们挑拨你我君臣关系的机会,这段时日就委屈邹卿一下,去西郊种上三亩海棠,为国又为民,就当是练练身体散散心了。邹卿养精蓄锐再来为孤效力,岂不事半功倍?”
    邹相公的笏板吧嗒一下掉地上了。
    三亩地,听起来很少,可是他娘的,他这把老骨头起码要种上三百多棵海棠树啊!这还不止,陛下最恨偷工减料,如果他敢偷懒,敷衍了事,这官儿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大臣们的目光略带怜悯。
    叫你不听,非要怼陛下,这下好吧,陛下发大招了。
    这天风很大,火很旺,邹相公走得很安详,除了在太御门摔了一跤,当时嘴里叨逼逼着,要请最好的花匠到家中授课。
    夜深之际,永寿宫灯火长明。
    “听说你在朝堂之下,又把人给怼了?”
    银炭煨着红火,桃枝与柏叶的清淡香气弥漫其间,长公主端坐在凤鸟星纹铜镜前,一头湿漓漓的鸦发披散在绸巾上,干燥的男性大掌轻柔擦拭着。
    “跟他们谈谈心罢了。”荒帝漫不经心,指尖挑起一缕发丝,“可是有谁给阿姐告状了?”
    “告状倒没有。”琳琅失笑,“阿姐又不是不知道你,虽然爱抄家,但抄的也是谋逆之臣,咱们不狠点,魑魅魍魉杀都杀不完。只是,只是阿姐有些愧疚,又是和离,又是废太子,给你添了麻烦。”
    荒帝让侍女奉来木樨香油,色泽晶亮如琥珀,他指尖沾了一些,往她青丝上温柔揉搓,“阿姐,此话休提,你我同心一体,盛衰荣辱,皆系一身。是千秋万代也好,是身败名裂也罢,只要有荒弟一天,即便是我沦落到要上街讨饭,也绝不饿着您一口。”
    琳琅捏了一柄檀木梳,圆润的梳背轻轻击在荒帝手背,“小孩子净胡说,有阿姐在,哪能让你沦落到这个份上。”
    荒帝锋利的眉峰在烛火中略微柔和,“谨遵姐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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