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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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邵承点头应允。
    他睡觉是要脱衣服的,直接就把衬衫和裤子都扯了,扔到了床头的衣篮里头。七月份的天气也有些热了,只是么儿刚生了病,他才没开空调吹风。陆云泽现在也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睡觉,并没有多少羞赧的情绪,还主动缩到了他的怀里。但是这次他没肯让贺邵承把胳膊放在他脑袋底下,而是轻轻的将其抱在了怀里。
    “你和我都再睡一会儿……如果下午可以的话,我们就去学校,和老师问一问王成什么时候办葬礼……”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终于闭上了眼睛。
    其实陆云泽还不怎么困,他昨天都躺了一天了,又是做噩梦又是生病,这会儿就是有点晕,老继续睡着也不好。他睁着眼睛又想了想王成的事情,结果耳畔就传来了呼噜声。
    是贺邵承在打呼噜。
    他不禁有些惊讶,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个很沉稳的睡颜,丝毫看不出其实正在打呼噜呢!
    贺邵承……之前,明明都不打呼噜的。
    都是因为照顾他,熬了夜,累坏了。
    陆云泽垂了垂眸,心里又酸又暖,又轻轻的帮他拉了拉被子,盖好了那露在外面的一点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白包:葬礼时赠送的吊唁金。
    第78章 么儿的妈妈
    一场水灾后又接着一场大病,陆云泽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然而如今却已经到了七月五号,再过二十天就是第三次认购证摇号的日子。他躺在床上,听着贺邵承有节奏的呼噜声,心里还在想着之后的事情。
    毕竟等到八月份,第四次的号一摇,认购证在黑市上的价格就会飙升到顶峰,他们家就再也不会为钱的事情担心了。
    只是那个时候……出售认购证,还得稍微小心一点,要想想稳妥的办法。
    贺邵承也习惯了抱他,睡着睡着就把么儿紧紧地搂住了,面孔更是贴在陆云泽的脖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陆云泽现在并不困,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只能跟着又睡了一觉。药物的作用特别快,中午再起来时,他身上的烧已经完全退了。
    “唔,贺邵承……我们吃个饭就去学校吧……”他眨着眼睛,瞧着身边已经穿好衣服的人。
    贺邵承还很小心,“我去学校问一下情况就好了,么儿,你……继续在家里歇着?”
    “我已经好啦。”陆云泽坐了起来,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你一直抱着我,我都被你热出了汗了,现在早就不发烧了,你来摸。”
    他把头抵了过去。
    贺邵承垂下了眸,认真得抬手感受了一下陆云泽额头的温度,确认不烫了之后才让他下了床。
    “而且我肚子也饿了,”陆云泽下了床,穿上了拖鞋,稳稳当当得站了起来,确实是恢复了平日的健康,“我们去外面吃碗面吧。我想吃红汤面。”
    贺邵承这才松了口气:“好,那走吧。”
    彼此的书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贺邵承还记得重新安排的课表,只按照下午那两三节课带了课本,而且都放在了自己那里,没让陆云泽背任何书在身上。外面也出太阳了,尽管还没到最烈的时候,但考虑到去年么儿被晒伤的情况,他还是去拿了个帽子过来让对方戴着。
    陆云泽也乖乖的,贺邵承给自己拿什么就戴什么,之后才和他一块儿在门口换了鞋,带上医院开的药,去学校对面的面馆吃了顿饭。
    就着面馆的米汤,他也把药吃了下去,此时时间差不多,刚好可以回学校。
    但是在进校门之前,陆云泽忽然顿了顿,拉着贺邵承又去找了卖花的地方,拿了一小把白雏菊。
    两个人是赶着下午上课之前回的教室,班级里的同学看到副班和承哥回来,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刚失去一个王成,当天下午就没见到副班和承哥,有的人心里都担心是不是又出事了。如今见陆云泽和贺邵承都安安稳稳的回来了,才放下心来,特别关切地去询问情况。
    陆云泽也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得说了自己生病的事情。
    他本来觉得疟疾还挺罕见的,结果这样一说,班上倒是有其他同学也表示自己有认识的人得了疟疾,和他情况差不多,不过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又好了。
    王成的桌上又多了几朵菊花,那一小束白色的和其他的放在了一起,被风吹着,格外的宁静。
    尽管所有人的目光在落在那上面时都会不自主的停顿,连带着话语都沉默片刻;整个班级的气氛也没了往日的活跃,所有的学生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但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该往前走的还是要继续往前走。下午先补的是数学,数学老师昨日已经悼念过,今天便只能叹口气,像往常一样开始上课。
    他是个很喜欢点名的老师,只是从昨天开始,点名的名单里少了个调皮,而且老回答不出来的小伙子。
    班主任是第二堂课。
    她身为班主任,和王成家长的交流就会更多一些。之前也有不少同学来问她王成什么时候办葬礼,今天联系那边确定了时间,她也就过来通知班级的同学了。
    “王成同学的葬礼定在了明天,我们班想去的同学可以一起去,最后和他说一声再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刚刚得知,他已经被追封优秀共青团员,五星红旗护旗手,他是我们班级的一名优秀同学……我们,为他骄傲!”
    陆云泽今天没有再落泪,只是垂着眸安静地听着班主任的话。
    他和贺邵承回去之后就包了五千元,放在了一个白色的袋子里,打算在葬礼时直接塞到他家里去,也不需要说是他们给的。然而实际上,王成父母却是在儿子的葬礼上拒绝了所有人的资金,连政府给的抚恤金都拒绝了。他们家是穷,但没有了儿子,这些钱还有什么意义呢?尽管其他人还是把白包强行塞到了他们手里,陆云泽也偷偷的把钱放了过去,但过了一天,等王成的遗体火化后,他们却在本地的报纸上看到,王成的父母把所有整理出来的钱都捐给了红十字会,用于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儿童。
    他抱着贺邵承,晚上又沉默了许久。
    学校补了六天的课,匆匆地在七月十号进行了一场期末考试。
    试卷对于陆云泽和贺邵承来说都颇为简单,考完之后再领一两本暑假作业回去就行了。他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回家之前还和班上男生又打了一次篮球,在篮筐下跑得气喘吁吁。贺邵承带着么儿不停地运动,回家以后还开始拉着他晚上散步,慢跑。陆云泽虽然只想躺在沙发上喝北冰洋,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贺邵承去了。
    夏天的夜晚,蝉鸣声慢慢的响了起来,空气也慢慢的闷了,热乎乎的,出来散步其实并不舒服。他被贺邵承牵着手在昏暗的路上走,要绕好大一圈才会被允许回家,不过能看看路边的小摊子,也还不算无聊。
    掌心也热乎乎的,陆云泽忍不住的蹭了蹭,结果却是被拽得更紧了。
    “你热不热呀。”他瞅着身边的人,不禁叹了口气,“贺邵承,我真的不明白你……你从两月末开始就不肯穿睡衣睡觉了,可是每天都这样勒着我……你不嫌我身上热吗?”
    贺邵承神色不变:“么儿身上的体温不一样。”
    “呜,我每天晚上都被你热死了。”陆云泽踢了踢地上的草,扁起了嘴巴,“还好有空调,要是没有空调,我早就和你分房间了。”
    他嘟囔着抱怨睡觉的事儿,还在那边嫌弃贺邵承晚上抱他,倒是完全忽略了自己也会抱贺邵承胳膊这件事情。贺邵承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因此也就听着,勾勾唇,并不反驳,随便么儿嫌弃自己,反正每天上了床要睡觉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靠在一起的。
    夏天的路边不少小板车在推着卖水果,西瓜、桃子、杨梅、桑葚,什么都有。陆云泽瞧了瞧,注意力被水果吸引走了,也就不叨叨贺邵承了,转而问他带钱了没有。
    贺邵承点头,“带了,想买什么直接买。”
    “那……拿一盒桑葚?”陆云泽看了看里头的桑葚,挺新鲜的,并不是那种快要烂掉的模样,“其实我很想自己冻点冰棍。虽然冷饮店里批来的也挺好吃的,但是里面肯定加了很多糖,我每次吃完嘴里都好腻……”
    “你想用水果做?”贺邵承走了过去,稍微看了看,“桑葚可以吗?”
    “应该可以的吧,只要别是西瓜、梨那种水份特别高,会冻成冰块的……我觉得都能做,大不了加点牛奶进去。”
    他眨了眨眼睛,小酒窝又露出来了,在路灯下格外的清晰。推着板着的阿姨也特别热情的推销了起来,“小伙子要桑葚啊?我这个桑葚可好了,今天白天刚采下来的……拿多少?一斤够不够?”
    “嗯,就拿一斤。”贺邵承还牵着陆云泽呢,用另一只手去摸了五毛钱硬币出来,交给了面前的阿姨。一袋子桑葚给陆云泽拎到了手里,阿姨又给他们找了钱,这才笑眯眯的把人送走了。
    既然打算要做水果冰棍,那么也得买个冰棍的模具才行。
    对于县城里很多人家,自己买个模具,冲了酸梅汤或者果真进去,冻成自制冰棍是很时髦的一件事,而且还省钱。因此小杂货店里一到夏天都有卖这种模具,竖着六个格,上面各自插着一个塑料顶,可以反复的冲洗干净后使用。陆云泽拿了一个,回到家就开始折腾,把桑葚洗干净,剥掉中间的那一根茎,只把桑葚果肉放进去。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加点牛奶的,但这样塞得满满当当的之后似乎又差不多好了。
    贺邵承在边上抿着笑,陪着么儿一起做了水果冰棍。
    桑葚的染色能力也很强,这样剥下来,手指一个个都像是中了毒一样,用水冲也没冲干净。两个人都忍不住地笑了,同时拿着剩下来的桑葚上楼去找了姥爷。曾姥爷已经准备睡觉了,他这段时间都在厂子里忙,一大早就要去,晚上六点钟才能回家,一整天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单子,眼睛都花了。而且今天他们厂子还来了个政府领导,特地来视察的,发现曾老头辣椒厂所有员工都穿着安全服,带着口罩,帽子,手套,生产卫生完全达标,当即就给予了表扬。
    就是生产的地方太小了一点。
    像“曾老头”这种他们本市出来的品牌,应该更好的发展起来,成为他们城市的一张明信片才行。
    他现在可是块香饽饽,连开口笑厂子的经理对他都客气极了,晚上要下班的时候还过来了一趟,一边抽曾老头给的烟,一边笑呵呵的说马上就不需要租厂子给他们了。开口笑的经理毕竟是国营企业里头的,和那些政府官员熟悉。曾国强心里一惊,怎么都没想到么儿说的话居然要成真了。
    他又高兴,又生怕自己欢喜过头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今天回来吃了个饭,洗了把冷水澡,催着自己冷静冷静就回了房里头。外孙拿着桑葚进来时,他正读最后一篇《知音》文章,打算读完就睡觉去。
    “姥爷,吃桑葚么?”陆云泽自己咬了一个,顺道把剩下来的递了过去,“我和贺邵承路边刚买的。”
    “哎呦,姥爷已经刷过牙了。”曾国强笑了,却是伸手过来拿了一个,抿到嘴里尝了尝,“不错,甜。”
    “还做了个桑葚冰棍呢,明天冻好了姥爷你尝尝。”陆云泽笑了,也跟着吃了一个,“对了,厂子明天是不是又要来市领导了?”
    “是的……还要来记者呢。”曾姥爷嘿嘿一笑,“你说的事儿,说不定能成。不过其实就算政府没这个打算,姥爷这边自己也能买厂房了。”
    陆云泽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之前把银行欠款还了,又捐了五万,账上不还有五万呢嘛?你别看现在才水灾过去半个月多,姥爷这边的销售额,已经……”曾老头比划了一下,捏桑葚捏得紫悠悠的手指头摆了一个“五”出来。
    “五万?”陆云泽疑惑,“之前半个月不还八万的么?”
    “十五万!”曾姥爷笑了,“虽然说现在辣椒成本有点贵,刚过水灾很多东西都涨价了,还要交税什么……但估摸着最后剩下来的利润还能有十万呢。这钱也真是的,以前咱们家穷的时候,每天为了一块钱都费劲;现在倒是像滚雪球一样的滚过来了……”
    “这不是好事么。”陆云泽也笑了,他就是个小财奴,听到家里有钱就高兴,“弄个厂子要多少钱呀?我们家也可以自己建一个了。”
    “如果要弄个像开口笑那样的大厂子,再把机器什么配好,起码得五六十万吧。”曾姥爷想了想,“但现在也没必要那么大呀,其实姥爷的想法挺简单的,就去有个自己的地盘,然后把整个一条线的机器都配上,再多七八台炒货机,多招些员工……”
    “嗯,反正姥爷你自己安排去,我不管。”认购证第四次摇号就快到了,陆云泽是真的不担心钱的事情,“不过姥爷,咱们家辣酱都这样火了,没出现山寨吗?”
    “山寨?”曾国强一愣,“啥意思?”
    “就是仿冒。”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陆云泽当初卖虾饺都有模仿者呢,只要火了一个东西,去拦着别人不给做是根本不可能的,“别人也做个辣酱,说是咱们家曾老头的……”
    曾姥爷这下明白了。
    “哎呦!哪能没有啊!”他也愁呢,“么儿,姥爷和你说,就前天,有个小杂货店的还跑到咱们厂子这儿来投诉呢,说进到的货不对,吃着不香。结果拿出来一看,牌子名叫‘曾老大’!封皮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样,哪分的出来啊?姥爷真的是哭笑不得……”
    “姥爷,得把这些处理掉呀。”陆云泽抿了抿唇,“假冒伪劣的产品一旦多了,别人就会以为咱们家‘曾老头’也是一样难吃的东西了。”
    曾国强眨了眨眼,“你说的也是,姥爷还没想过……当时让那老板拿了一箱正宗的就走了。”
    “姥爷,你听我的。”陆云泽思考了一会儿,“首先,你去工商局,像当初注册咱们家商标一样,把‘曾老大’‘曾老太’‘曽老头’‘杨老头’‘周老头’……反正这种类似的,全都注册了,不给别人正式登记的机会。然后咱们家整个包装也要上专利,别人再仿冒就是违法的。全都弄好了之后,再去法院把那‘曾老大’告了,不指望告到什么钱,但起码能威慑威慑别人……”
    曾国强“哦哦”着点头,反正什么都听外孙的就对了。
    贺邵承冲完了澡,终于从浴室里走了过来。曾姥爷卧室的房门也没关,他走到门口,喊了一声“么儿”,只见屋里头的曾姥爷和陆云泽都同时扭头看他。
    两个人都紫着嘴唇,像是中毒了一样。
    贺邵承:……噗。
    陆云泽去了浴室,拧着眉用毛巾搓自己的嘴唇。
    他哪知道桑葚吃嘴唇上了呀?明明每一下都是放嘴里头的……哦,对了,拔茎的时候是抿着拔出来的,所以染了一嘴。
    毛巾被他捏着,愤愤地擦拭着嘴唇,终于在把嘴唇皮都擦掉一层后才终于没那可怕的颜色了。他扭头看身边还在笑的贺邵承,一扔手里头的毛巾,张开嘴刚要骂他。结果舌头上的颜色又被看到了,让贺邵承又是一顿,然后大笑。
    “么儿……你看下舌头……”
    陆云泽疑惑,对着镜子吐出了半截。
    ……这什么老妖婆的舌头!!!
    舌头都紫成这个样子了,就算刷牙的时候忍着恶心直接把牙刷对着舌苔刷,也只是说掉了一半的颜色,还有一半是紫的呢。陆云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上了床,靠着床背抿着唇,贺邵承和他说话都不理。贺邵承又想笑了,但是这回他忍住了那股笑意,因为真的惹恼了么儿,今晚就没得抱着睡了。
    “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会自己好的。”
    “呜,我再也不想吃桑葚了。”陆云泽扁着嘴,“谁知道会和色素一样染舌头啊。”
    “可冰箱里还有刚做的桑葚冰棍。”贺邵承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慢慢的降到了一个彼此都觉得舒适的水平。他现在是睡觉不穿睡衣的,陆云泽还比较讲究,穿了个小体恤和小短睡裤在身上,不过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依旧白生生的,只是小腿上还带着些没褪去的红疹子。
    他接着又去床头拿了珍珠霜过来,把么儿的一条腿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开始给他擦拭。
    陆云泽也习惯了,随便他摆弄自己的腿,“都给你吃,我不吃了。”
    明明之前是他自己要做的,这会儿倒是因为染色的事,都推给贺邵承了。乌溜溜的圆眼睛抬了抬,他瞧了一眼正在给自己擦霜的人,“我想看你染了嘴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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