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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方落帷幔被掀开,梳妇人髻的女子缓缓踏入。
曲桑桑记得她。
那是她的乳母,徐妈妈。
当见到徐妈妈,她才确信自己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亦是她为娘亲守孝满三年那年。
前尘事依稀在脑海翻涌出来,桩桩件件悉数忆起她不住冷颤。
曲家乃盛京名门,曾出过一位将军因战功显赫承蒙先帝圣恩被封为曲国公,那便是她的祖父。
到她父亲这辈荣宠更甚,先帝将宁太妃最宠爱的养女端宜公主嫁与曲家。
世人皆道端宜公主琼姿艳逸娴静温婉,虽是宁太妃从宫外抱养来的孩子,比之宫内娇养的公主却没有丝毫逊色。
和曲国公共结连理后,相敬如宾称不得伉俪倒也是令人鲜艳的神仙眷侣,奈何端宜公主身子羸弱,诞下曲桑桑后便不能再生养,曲国公亦未再有嫡出子嗣。
起初曲国公并不在意可日头久了嚼舌根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曲国公本就对端宜公主情意寡淡,旁人那三两恶语俨然戳到他痛处。
贵为国公他膝下诚然不缺妾室所生的男嗣,可依着规矩若是庶子袭承爵位,将来会连降两级届时他们府邸连侯爵的名头都攀不上,再加上宠妾姚姨娘吹了枕头风,曲国公生了宠妾灭妻的想法来。
眼看曲国公欲要扶持生下长子的姚姨娘为正妻,宁太妃自是坐不住的,她拉下老脸向皇帝请旨,亲自来到曲国公府与曲国公对峙。
寥寥几句说的曲国公心中有愧,再不敢提及,相安无事又过了十余年。
直到宣和十七年春,端宜公主暴毙在国公府。
犹记那夜大雨滂沱,从天际倾泻下来的雨水顺着檐瓦滴落,曲桑桑淋着雨小跑着跑进她与娘亲所住的沉璧阁,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烟味儿,她四处寻着她娘亲的身影,当她终于寻到时入眼的唯有那一具满身血迹早已冰冷的尸首,刺的她眼生疼。
那年她才十一岁……
失了母亲的曲桑桑在曲国公府无人庇护,宁太妃曾想接她入宫抚养,可彼时的宁太妃因丧女之痛已是心力交瘁染了重疾,此事只得作罢容后再提。
端宜公主死后不久曲国公就把姚姨娘抬成了继室,她膝下的长子成了嫡子袭承爵位顺理成章,曲桑桑成了曲国公府可有可无的人。
她知道那姚姨娘一向都不喜她,可她亦不曾料到姚姨娘竟会在她一及笄就哄骗她上花轿,嫁给那妻妾成群的永忠侯罗瑜。
当年曲桑桑下嫁罗瑜,单一顶小轿送进府去她连继续为母亲尽孝的日子都没有,后遭多少人的话柄她都记着。
本是郡主成婚的嫁妆都不如寻常百姓家,旁人皆道她落魄,唯有她知道一切都是旁人恶意为之。
上一世她懦弱无能遭人算计所嫁非人,而今她既得上天垂怜能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活的那么窝囊了。
在曲桑桑愣神这会儿,婢子已是替她梳妆好了。
徐妈妈捧着曲桑桑的脸,与她对视柔声道:“郡主,您要顾念自己的身子,切莫再伤怀了。”
曲桑桑颔首应了,她握住徐妈妈的手,温声说道:“我明白,在宫里我还有外祖母,哪怕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亦会为了外祖母振作的。”
徐妈妈顷刻红了眼眶:“好,我们郡主最乖巧了。”
*
时值初夏承接春末的梅雨,为本就炎热的天添了几分浮躁。
在屋内耽搁片刻,曲桑桑才踏出沉璧阁往内堂去。
惴惴不安的行在廊檐下,曲桑桑心绪紊乱更是险些走岔了路,还是惠心轻扯她的衣袂才让她回神。
步入内堂众人围坐在桌案旁,其乐融融的边交谈边用膳,而在曲桑桑看来这景略显喧嚣。
当他们察觉到曲桑桑时瞬间静若寒蝉,内堂里众人脸色各异,还是姚姨娘先反应过来,她笑吟吟的上前欲要握住她手:“桑桑来了,一道用早膳吧。”
曲桑桑睇了眼姚姨娘,稍退了一步微微欠身:“桑桑只是来拜见下祖母,就不用早膳了。”
姚姨娘手落了空,她悻悻的缩回手,笑容逐渐僵硬:“那快去吧。”
话落她便径自越过姚姨娘,来到曲老夫人身边行了一礼:“祖母……”
对于曲桑桑主仆二人姗姗来迟,曲老夫人并无责怪,她慈眉和蔼的招手让曲桑桑来到她跟前,轻拍她的手叹道:“好孩子,这些时日你受苦了。”
曲桑桑喉头微哽:“桑桑没事了……”
“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儿,你母亲是个可怜人,不曾见你嫁人生子便撒手人寰,可这曲国公府还有与你血脉相连的祖母和父亲在,咱们都会护着你的。”摩挲着曲桑桑的玉手,曲老夫人温声说道。
曲桑桑绛唇微抿,细弱的应了。
曲老夫人拉着她好生宽慰了几句才放她离开。
当她迈出内堂,迎面便撞见一人。
来人是姚姨娘的幺女,她同父异母的二妹曲燕宁。
曲燕宁冷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