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一年一度的大采，凰廷又变得热闹起来。
    叶慕兮所辖的六司，只有尚林司能跟大采搭上关系，其他几司都很清闲。所谓大采，便是皇室每年大肆采买茶酒丝绸等物，凰廷二十四司有油水的衙门，皆是和大采有关。
    即便是尚药司，也能决定用哪家药商的药材，这一来一去的油水，整个衙门都能喂饱。
    “前几日夫人在牢里的时候，妾身还在想，夫人不在，这大采怎么办。您所辖的六司岂不是群龙无首？误了大采那凰廷可担当不起。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夫人所辖的六司里，也只有尚林司能和大采沾上关系，皇后娘娘多费点心，操劳一下尚林司就行了，用不着特意找个人顶夫人的位置。”祝雅贞一脸笑意盈盈说道，“如今夫人总算是回来了，尚林司有了您，又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了。”
    表面上客气，但每句话都夹枪带棒。
    虽然叶慕兮回来了，但是皇后有权直接朱笔御批一司的大小事务。
    尚林司的掌司，直接绕过了叶慕兮这个上官，将今年采买茶叶的折子请皇后批了。那折子上没有叶慕兮这个上官签字，只有皇后的凤印。
    要是没有靠山的人当然不敢这么干，但是掌林司背靠皇后这棵大树，压根没把叶慕兮放在眼中。
    这件事，凰廷不少人都在暗中嘲笑。
    不过像祝雅贞这样故意说出来打脸的，倒还没人敢。
    “尚林司今年的大采已经办完了，祝掌司不知道吗？”叶慕兮不急不缓，淡淡反问。
    祝雅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前日，皇后娘娘刚刚批了掌林司的折子，我真是健忘。夫人请见谅，妾身忙着大采，忙的晕头转向。每日要见那么多药商，马虎不得，倒是忘了这，还请夫人恕罪。”
    一个小小的掌司都忙的不行，她这个掌宫却被人架空，祝雅贞又在故意嘲笑。
    “祝掌司太忙，忘了这点小事也无关紧要。不过你这样的记性，要是忘了什么大事，那可就麻烦了。前几日岭南那边送了一些新鲜核桃过来，茗画，等会给祝掌司送去。”叶慕兮精致地俏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和气说道，“核桃最是补脑。祝掌司你可要多吃一点。”
    茗画刚还被祝雅贞那番话气的不行，一听这话顿时扬眉吐气，扬声应道，“是。”
    祝雅贞的脸青了又白，叶慕兮竟然敢说她没脑子，偏偏还是这么一副善意的语气，让她连脾气都发作不得，只得僵硬着脸说道，“谢夫人好意。”
    转身便急匆匆走了。不好意思再在叶慕兮面前丢人现眼。
    “小姐，祝雅贞也真是过分，一而再的蹬鼻子上脸。”茗画气呼呼说道，“不过还是小姐厉害，一句话就把她堵的说不出话。”
    叶慕兮随意说道，“二房不愿意担保叶家。绕不过侯爷，只觉得侯爷偏心，摆这幅脸色也是正常。不用管她。”
    两人进了公房，许洁茹已经候着了，看着叶慕兮福身行礼。
    “许掌司来的早。”叶慕兮在主位坐下，脸上多出一丝笑容，“尚林司那边查的怎样？”
    许洁茹恭敬说道，“掌林司钱夫人自持有皇后娘娘撑腰，并未多做掩饰，倒是很容易便查到了。这次选的几家茶商，都是出了大价钱的。便是尚林司随便一个九品女使，都分了不少好处。”
    “她们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一旦出事，皇上震怒吗？”叶慕兮黛眉轻挑。
    许洁茹答道，“夫人，尚林司选的茶叶，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给皇上皇后和宫中那些贵人，自然是做不得假，还是最好的。但次等的，给一般妃嫔的，那就颜色很差的陈茶。再次等的，给宫女下人用的，那就更差一些，混着泥沙，反正宫中采买是按照斤秤的，能占不少分量。便是有哪个妃嫔觉得茶叶差了，又怎么敢上报皇上，且不说皇后娘娘会事先抹平一切痕迹，单说凰廷一直都这样，牵连下来，那些女官都会护着。”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见叶慕兮若有所思，许洁茹继续说道，“若是现在真有一人检举，但是皇上平日吃穿用度，都没有丝毫差错。皇上又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不相信枕边人呢？”
    “也是，便是真有妃嫔拿着茶叶检举，说不准皇上也会以为是故意争宠的手段。怎么就只有你的茶叶有问题，别人的都没问题，便是这个道理。”叶慕兮微微颔首，“你先下去吧，尚林司不用管，就由着她们吧。”
    许洁茹福身退下，但此时叶慕兮心底却有了个想法。
    对付掌林司？那真是杀鸡用牛刀。叶慕兮真正的目标，是朝凰四掌宫中，属于皇后那一方的掌宫夫人。
    如今的四位掌宫夫人，除了自己，英王党那位，长公主，就是蔺太师之女，嫁成安伯为妻，身份清贵，早早就成了掌宫夫人。
    她所辖的六司，几乎全部是油水衙门，尚衣司、尚食司、尚瓷司……
    凰廷的银子，全部都从她这边，流到了皇后的口袋。
    皇后一直想架空自己，叶慕兮又何尝不想架空她呢？哪怕她是皇后，但四个掌宫夫人都不听她的，她还能办成什么事？
    这个成安伯夫人，该让位了。
    ……
    靖安世子府。
    叶慕兮在纸上写下了成安伯夫人所辖的六司。
    “世子你看看，哪个衙门很适合倒霉？”叶慕兮弯起唇角。
    南宫凛的视线在几个名字上扫了一圈，食指点了一下，“四海商行有一家卖瓷器的二流商铺。”
    “那就它吧。”
    ……
    成安伯夫人蔺秀莲最近是个大忙人。
    每个衙门下面都有一堆商人要见她，忙的她数银子都嫌钱重。
    “夫人，金氏商行想让宫里采买他们家的瓷器，这是给您送的礼。”婢女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摆到蔺秀莲面前。
    蔺秀莲挑剔说道，“什么金氏商行，听都没听过。咱们可是给宫里办事，哪里的阿猫阿狗都想要占便宜。”
    说着，随手打开那盒子，却是瞬间被里面的珠宝玉石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