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手冢国光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动了动唇，什么话都没表示，随他怎么想，六年的时间足以打磨一个人，也足以改变一个人。
    他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既然你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等等——”
    居高临下，手冢国光的深眸染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你不是说好搬家之后要回青学的？”
    “对啊，那天我回去了，可是你们都不在，荒井告诉我越前龙马要去美国了，我去了机场，送了越前龙马最后一程，然后就离开了。”
    那一天的记忆还是很深刻，因为我知道，越前龙马是彻彻底底离开了，我和他注定有缘无分。
    “那为什么又换了地址，换了电话号码？和大家断了一切联系？”
    “没什么，就是想开始新的生活。”
    这些年我也学会了手冢国光的一项技能。
    那便是面无表情。
    我一直以为面无表情是面瘫，是病，得治。
    其实不然。
    没有表情可以伪装自己，遮掩实则溃不成军的内心。
    “如果我没记错，今年你才19岁，不上学吗？”
    “嗯，早就不上了，本来我也就不是学习的料儿，还不如早点工作赚钱，不过现在我也已经成年了，做什么都可以了。”
    “星野，当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聪明如手冢国光，他咄咄不休，目光几度审视，势必一定想要弄清楚我离开的原因。
    但是我摇了摇头，声音很平静很沉稳，“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不是吗？”
    “……”薄唇紧抿，手冢国光一言不发。
    “好了，那我回去了，再见手冢……”
    “……”
    手冢国光还是没说话，他就站在原地，盯着我瞧。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回到餐厅。
    即便是没有回头，我也能够感觉到那两道锋利视线的注视，灼灼又热切。
    这次遇见手冢国光是个意外，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窜跳了一下。
    但我知。
    我深知，和手冢国光就是萍水相逢的擦肩而过罢了。
    餐厅的老板劈头盖脸训了我一顿。
    “星野佑子，这几天看你做事情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没，就是睡得不太好……”
    “好了好了，我才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今天把菜汤泼到顾客身上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在我们店发生第二次！”
    “老板，其实是他自己主动凑上来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情……”我叹了口气。
    “胆子肥了？你还敢顶嘴！”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脾气暴躁古怪，身材胖乎乎圆滚滚的，像个快要爆炸的皮球。
    “星野佑子，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收拾东西滚蛋，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哼！”
    “好，知道了老板……”
    发生这种事情，身累心更累。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故意碰瓷，怪我喽？
    从店里出来，我这才发生手冢国光竟然还站在原地。
    落日的大片余晖洒落下来，映衬得手冢国光整个人恍若天神般俊美挺直。
    见我出来，他走上前，几乎是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呃队、啊不是，手冢，你一直在等我吗？”
    他颔首，“如果改不了口，可以继续叫我队长，我不介意。”
    好吧，竟然被他看穿了。
    我伸手在头发上挠了两下，“队长，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他置若罔闻。
    “你想吃什么？”
    “啊……？”
    “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也没吃，请你喝味增汤好了。”
    “不用不用，队长不用麻烦了！”
    “就当老朋友之间叙叙旧总可以吧。”
    他的唇边噙着一抹淡如雾的笑意，势在必得般，搞得我没办法拒绝。
    吃饭的时候我这才知，手冢国光因为学习成绩太过优秀，已经提前两年修完了大学的全部学位，现在是在一家网球俱乐部担任总教练。
    总教练的意思呢，就是一个周只需要露几次面做简单的指导就可以，薪酬丰厚，待遇颇高。
    手冢国光问我现在还打网球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这心里蓦地染上一股子愁伤寂寥。
    “不，早就不打了，没时间打网球。”我不以为意说。
    其实哪里是没时间，而是我不想打。
    哪怕单单只是握着球拍，脑子里会想起那群人，那段天真烂漫为梦想拼搏的岁月，然后就开始惆怅。
    人呐，只要陷入回忆，如同深陷泥沼，便很难拔出来了。
    一只手在我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哎星野，好久不见喽！”
    站在旁边的男人，高高瘦瘦，黑色的西装、皮鞋，身形修长明朗，五官透着一股子英气，若不是一如既往的小平头，我差点就要认不出来，这竟然是大石秀一郎。
    “你……大石学长？！”
    “哈哈星野难得你还能认得我！”
    他笑着打趣，然后落座。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青学的每个人，我都不可能忘记的啊！
    手冢国光淡淡解释，“大石现在同我一样，是网球教练。”
    “哈哈我可没有手冢这么厉害能够担任总教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教练而已。”
    大石秀一郎变得健谈许多。
    其实本来大石妈妈就很健谈，但是性格内敛，尤其是同菊丸英二相比，青学的黄金组合，显得大石秀一郎尤为腼腆。
    但是现在看上去，款款而言的大石秀一郎，少了几分青涩和内敛，多了几分成熟和被岁月打磨之后的明润。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啊！
    可能是由于好久未见，积攒六年的想念蜂拥而至，我们聊了很多，边吃边谈，聊到了过往，聊到了现在，很有默契的是，唯独不提当年我无缘无故离开的事情。
    “对了，全国大赛结果怎么样？最后是谁赢了？”我赶忙问。
    大石秀一郎颇为自豪道：“哈哈！当然是我们青学啦，龙马也回来参加比赛，最后青学是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