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树枝被隆冬大雪覆上一层雪白，今年的雪降得比往年早些。
    寻常狐兽怀胎俩月便可产子，大妖凝嫣所怀亦非凡物，小崽在腹中待的时日须整年才会落地，靠吸食母体精气炼妖。
    凝嫣怀疑自己怀了个火球。胎儿愈大，体内愈是燥热，哪怕时值冬日大寒，屋外大雪纷飞，也热得睡不下，恨不得飞去雪山冻一冻，说不定能凉快些。
    李瑶见牠肚子已隆成小圆球，更是不能让牠离了王府，毕竟府内人手众多，药材常备，方便照顾。
    李瑶事事周到，但小狐却愈来愈萎靡不振。为牠熬的进补汤药，不喝；给牠以往爱吃的糖葫芦，不吃；有时还将自己关起来，不肯见她。
    她知道牠的顾虑，她向牠再三保证她不介意牠怀了谁的孩子，可小狐却哭的更大声了。仿佛她待牠越好，牠越歉疚。
    不能让牠再这样下去。孕母心情不佳，对腹中孩儿亦有深远的影响，轻则难产，重则死胎；最紧要的是，她不能让凝嫣狐体受损。
    其实李瑶在知晓凝嫣有孕时，便遣人向宫中的巫师术士打听，他们皆三缄其口，说不出什么来。倒是一巫师告知，这天底下有一修士，宝号洵阳真人，对精怪之事颇有钻研。
    那洵阳真人心怀大善，见妖不收，只将自己对妖与妖法的所见所闻编撰成册，供后人研习。他志在探寻洪宇真奥，认为万物存在即合理，妖能在这天地间偏安一隅，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李瑶闻此，便觉这人乃真正的高人。然高人大多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她广布眼线寻了数月，终于将他寻见。
    她可以不介意凝嫣腹中孩儿是谁的，但她要搞清楚是谁的，如何怀上的，以后避免。
    洵阳此次受郡主邀见，本不想来，他隐世多年，最讨厌与官家打交道，更遑论天家。李瑶得他行踪后，只字未提凝嫣之事，径自捻了一撮狐毛差人送去；洵阳一见那狐毛，当下大惊，二话不说便随着信使入了王府。
    洵阳真人已逾百岁，实龄无人知晓，生得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步履亦稳如健驹又轻又快。
    王府内妖气弥漫，寻常人家若得此大妖常驻，早已被吸干了精魂。也仅有天之骄女，命格贵重，才养得住此妖。
    李瑶庄重地将他请入堂内，屏退一干人等。洵阳见此，便道：“郡主有话但说无妨，小老儿或能为郡主解惑。”
    她还未开口，他便知她是要向他求解。是当真有神算的能耐，还是人老精罢了？
    又想到，能一眼辨识狐毛为妖物的，该多少有些底子。李瑶颔首，礼道：“先生可知，女子与母狐交合，为何狐能怀胎？”
    闻言，洵阳先是一愣，再是大笑三声，连连道：“天意啊，天意！”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母狐便是狐妖，而与狐妖交合的是什么女子，还用问么。
    洵阳直言道：“郡主可是将自己的精元，泄进母狐体内了？”
    以郡主才智，他也无须赘述，仅稍加点拨，她便可意会过来。
    李瑶记得，她在头一回化狐时，与凝嫣彼此花口紧密贴合，也将自己的体液捣进牠体内过，想是那会儿的事。但她仍是疑惑，“我非男子，这也可算？”
    洵阳点点头，“这便是母狐的能耐了。此妖已是大成，既能吸食男女精元助得修炼，自然男女皆可令其受孕。”
    寻常小妖吸食的精元多为异性之人，以为阴阳调和，功法自然。凝嫣能破男女大防，皆因妖丹会将精元阴阳互转，自行调合。
    涉及到妖法之事，李瑶便有点不知所云，但也听了个明白，她能令凝嫣怀孕。
    香炉的烟袅袅散开，在冬意浓重时节，氤氲出春日的芬芳之气。李瑶端起茶盅，吹了吹，饮下一口，上好的龙井，碧绿香醇，涩后回甘，教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