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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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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早,某人一改往日匆忙习气,下阁楼后磨磨蹭蹭吃起早餐,郁菀和阿显吃着吃着,便把目光投去她身上。
    “……”
    令约默然,许久后迫于无奈清了清嗓子:“今日有人约我下棋,便不去纸坊了。”
    “噢,有人约你。”阿显极会挑话,也极会挑事,引得令约瞪他眼,他便真诚反问,“不然是真想和你对局么?”
    令约:“……”
    “咳。”郁菀跟着瞪了眼阿显,用眼神告诫他,就算是说实话也应揆度揆度,而后笑道,“去罢,把昨儿夜里捏的竹叶粽带些去。”
    令约点头,饭罢提上几只绿油油的小粽,在四道极为关切的目光追随下出了小院……院后,霍沉果真坐在椽下守株待兔,不过始终望着溪侧小径,没发现她从西侧绕来院前。
    她站到门边,敲了敲半敞着的门,而后从月季枝条旁探出头,看向葡萄椽底。
    像只兔子,转头瞧见她的霍沉如是想道,一面欣然起身扮起门童,害得从堂屋里冲出来的阿蒙无所适从,好在,令约交给他几只竹叶粽教他送去厨里。
    人走之后,霍沉按捺着笑请她看往院东,那端葡萄椽下,棋枰、茶点皆摆齐全……只等她光临。
    令约今次不再谦让,径直坐去黑棋前头,而霍沉的确如阿显所说那般,不图和她对局,只一个劲儿地说起无趣话,更像是云飞附体。
    譬如,“兔子可还好?”
    话问得活似他送了两只活兔子。
    “嗯,怕枯得快,养在水里了。”
    话答得活似她养了两只会游泳的活兔子。
    再譬如,“后两日忙些甚么?”
    令约抽空抬眼,见他唇边笑意慊足,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道来安排:“明日接着去纸坊忙工,后两日留在家里搭秋千。”
    ——那日将十二带回家后,她便决定要把它做成秋千,后来几日,闻慎那头替她画出几张“秋千椅”图纸,比寻常秋千好看得多,甚至能装点些绢花在旁边,愈发教人喜欢。
    霍沉诧异:“你一人搭?搭在何处?”
    “院西的梅树旁罢,那儿宽敞。”她先答后半句,在棋盘上偷偷耍个滑头,再道,“我瞧图纸上画得容易,便先搭搭看,实在难办再找爹爹帮我……”
    霍沉点头。
    没一会儿,又听他问:“不打算进城?”
    “暂且没这打算,”说着,令约落棋的动作顿上一顿,抬眸打量起他,“怎么云飞不在,你担了他的活儿?”
    说不清她究竟是直言不讳还是拐弯抹角,但霍沉明明白白听懂了她的意思——倒是活了二十年来头一次有人嫌他话多。
    他把这话说给令约以示控诉,后者心虚,但还是要嘴硬:“休要冤枉我,我只是想,你平日里不这样话多的。”
    “你平日里也不这样话多。”
    “……”令约一噎,好好的话被他一接,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幸而霍沉及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试图补救:“咳,这一步走得妙。”
    “……”可她还没来得及悔棋呢。
    考虑到自己天性嘴笨,霍沉不对自己讨好人的本领抱有希望,索性将原计划里放在最后说的话往前挪了挪,稳重提议道:“我是说,两日后去城里看看比较好。”
    到底爱记仇是本性,某人生生忍住“为何”二字没问出口,只用眼神告诉他,她很好奇。
    霍沉手下不留痕迹地让了招棋,而后慢慢道来:“九霞斋即日告竣,我猜你定是想去看上两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求生欲的霍老板。(我要剧透,文案名场面就是在九霞斋内发生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4瓶;三好娘子 3瓶!
    第53章 归完璧
    两日后, 令约久违地牵出她的小毛驴。
    昨日气候极佳,勤恳如阿蒙为马儿刷毛时顺道刷了刷隔壁驴棚里的小驴,这会子干干净净,鼻子雪白得晃眼, 就算站在霍沉高大英俊的白马旁都不显逊色。
    ——当然, 只是令约这么觉得。
    她亲昵地刮蹭刮蹭小驴眼周, 随后目光移往霍沉那端。
    也不知怎的, 今日从见他起, 她就觉得这人格外神清气爽, 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某种高兴……眼下萧萧肃肃立于白马旁, 满脸写着“柔和”二字, 倘有外人在场, 谁不疑心几下是自个儿瞧错来?
    正暗忖, 霍沉忽然偏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令约赶紧捏了捏驴耳朵压惊, 揪得小毛驴冲她难听吼上声。
    “……”
    霍沉暗笑垂眸,神情却愈发温和, 禀话似的向她道:“进城后我先去乘月巷一趟。”
    乘月巷……霍府?
    令约讶异, 想也没想地追问句:“做甚么去?”
    “取一样东西。”
    霍沉意指不明,手却覆去腰际的佩玉上摩挲两下,令约留意到这个小动作,没做多想,只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正好我也要买些东西,晚些再去九霞斋便是。”
    边说边往侧边挪了几步,轻盈爬去小驴背上,霍沉自始至终都盯着她瞧, 笑意更甚。
    早间阳光尚不晒人,温和照进林间宽道上,将一高一低两道影子扯得极长,令约觉得晃眼,微微垂低脑袋,信手理起小驴颈上的空布袋。
    理着理着,动作莫名一顿,脖颈轻抬看向白马上的人——霍沉果真低头睇着她,目光比日光还要灼人。
    “……我的发簪很奇怪么?”她不确定地疑问句,除去这个,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整个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听她这么问,霍沉自是瞥向她的发簪,此前不觉奇怪,这时一看才挑了挑眉,并不否认,问她道:“这发簪哪里买来?”
    实在绿得人发慌。
    令约抬手探了探发髻,一支绿油油的竹叶发簪别在其间,四片尖叶两两分散于两侧,竹节居中,又像是一只绿蜻蜓。
    “去年春日在城南货郎那儿买来的。”她回忆着,再看看他人,“买来时原本只是光秃秃的木头,后来是我自个儿缠了些绿丝线。”
    不过娘见了说难看得厉害,这才戴得少,今日换上纯属无心之举,想必正是这丑蜻蜓惹来他注意。
    “倒挺别致。”霍沉适时点评句,后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绿?”
    令约愣愣垂手,扫了眼竹林认真道:“凡是绿色都很好看。”
    霍沉记下,直到城西两人才分道而行,一个骑马去往城东乘月巷,另一个牵驴往市井里去……
    ***
    市井喧闹,霍府上下也不遑多让,笙歌聒地,鼓乐喧天,即便是从偏门进府也能听见。
    霍沉眉头紧锁,丝毫不见先前的温和,连鲍聪接到他人后都默不作声,只带他进偏院堂屋见那婆子。
    他看上去似乎比春日里苍老好些,霍沉忍不住过问句:“鲍管事可还好?”
    鲍聪受宠若惊转过头,忙笑答道:“老奴无恙,只是近来筹备老爷的生辰宴歇息不爽利,明日过后便能松懈许多。”
    明日便是霍远生辰。
    霍沉了然,没再吭声。
    与此同时,霍涛满脸不耐烦地跟霍洋到了另一处空室,坐下后不胜其烦地翘起腿:“说罢,找我究竟何事?”
    霍洋坐到他下位,小声道:“我和三弟有话同你说……”
    “有话说你倒是说啊!”
    霍涛暴躁吼上声,当然,吼也没用,毕竟对方是“我弱小我懦弱但我就是能憋着不说”的霍洋,唯有接着宣泄。
    “小爷哪儿来的三弟,这屋里除了你我还有谁?你不开口倒是让他露个面吱一声啊!”
    “你冷静些。”霍洋弱声提议。
    霍涛:“……”
    他哼了哼鼻子,伸手去拿几上的茶盏,可这偏僻屋子哪有下人伺候备茶,不落灰便是极细致的。
    一拿拿了个空,气性又上来,衣袖一拂,瓷盏碎了满地。
    霍洋弱弱踢开炸来脚边的碎片,解释道:“三弟稍后便来。”
    “稍后来不能稍后再叫我吗?”
    霍涛脸色阴沉,眼见着就要滴出水来,霍洋声音越来越低:“我怕再晚些叫你,你又该去父亲那儿抢南依姑娘了……”
    “呵,人是我带回宛阳的,甚么叫抢?究竟谁抢?”霍涛怒极反笑,磨着后槽牙质问他,后者默下声。
    安静半晌,到底平复下来,霍涛不知从哪儿摸出张鹅黄绢子玩起来,指尖轻缠轻绕,状若不经意地问起:“几时你们一起玩儿了?”
    霍洋疑惑看看他,老实道:“没人与我玩儿。”
    霍涛:“……”罢,懒得问他,他绝没有羡慕之意。
    ……
    霍沉那头作速拿到玉出了偏院,到洞门外时顿足看向鲍聪:“有劳鲍管事跑这遭,我一人出府便是。”
    鲍聪点头,问:“兀那婆子少爷想如何处置?”
    霍沉垂眸看看手心里的玉,遗失数年,倒被人保管得不错,而那婆子哭哭啼啼称玉是她从树下捡来,不像是撒谎作假。
    “鲍管事按规矩处置便是。”他将这事丢给鲍聪,尔后只身离开,快出偏门时折进假山旁另一扇青苔洞门。
    ——他终究还是管了这趟闲事,就算霍远当真罪有应得,他也不愿落得个帮凶称号,是以昨日便派阿蒙传了信,与霍洋约好此地见面。
    房门轻轻掩着,走近时,里头隐隐约约传出男人哼词唱调的声音,毫无疑问正是霍涛,除了他再没人如此风骚。
    霍沉来意便是寻他,然到了跟前反而停下脚步,低头看眼门槛,退回几步,最后在绣墩草旁捡起块卵石扔了过去。
    “嘭——”
    “哐——”
    脆响声接连响起,前者是卵石撞上房门的声音,后者是水盆从门上落下的声音,随后再是一阵铜盆咣啷咣啷打转儿的声儿,闹得人恼。
    霍沉沉着俊脸进屋去。
    日光朗朗,照到门边的水滩里很是晃眼,霍涛撇了撇嘴角:“没意思,三弟不及小时候好玩儿。”
    霍沉径直坐到霍洋对面,没有要搭睬他的意思,单看向霍洋,霍洋正满含歉意地瞧着他,他也不在意,只问:“同他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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