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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满身棱角,但最后都会被现实一点点磨平气性,能初心不改者,实在少之又少。
下午的时候,果然落了雨,淅淅沥沥的带着凉气,知夏估摸着时辰,心想云婉仪怕是已经跪完了,因着皇上来了漪澜殿,简宿涵伴驾抽不开身,她便自己做主挑了些滋补的药材和裁衣的名贵缎子,领着两个小丫头送了过去。
凌水阁外间的赫石兰已经枯死了,早早拔掉,种了别的花,知夏撑着伞进去的时候,便瞧见云婉仪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个劲咳嗽,白露喂的药尽数都吐了出来。
知夏见状忙收伞打了帘子进去,上前几步道:“云主子怎的病成这样,可曾发高热,请了太医没有?”
白露红着眼道:“太医来看过了,方子也开了,只是咳疾,并不曾发热,偏主子不知怎么了,药也喝不进去,话也不说,魂都没了大半了。”
到底是凌水阁的事,知夏不好掺和太多:“我们主子差我送了些滋补的燕窝红参来,若喝不下苦药,把燕窝用冰糖炖了,再加些牛乳,说不定便能吃下了,到底药补不如食补,另还有些料子,是给你们裁冬衣的,天凉该穿厚些才是。”
白露内心感激,忙道了谢:“我替我们家主子谢过月婕妤了,劳烦姐姐费心。”
知夏看了眼云婉仪,猝不及防对上她黑漆漆的眼,偏脸色白的如纸一般,莫名骇人,顿了顿,笑道:“不打紧,若有什么缺的,只管来说,云婉仪好生照料身子是紧。”
她本想说简宿涵打算亲自来的,只是伺候皇上抽不开身,又怕云婉仪多心觉得自己这是在炫耀,干脆闭嘴不言语了。
凌水阁一屋子的苦涩药味,知夏告退,打了伞出去,这才觉得透过气来,心道真是变化无常,谁能想到,当初风光无限好的云婉仪也有今日呢,得宠失宠这事儿真是没个准。
时至夜间,简宿涵同皇帝用了晚膳,便一同靠在窗边的矮榻上小憩,外间小雨不多时就停了,只是屋檐仍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她穿着胭脂红的寝衣,用细银剪子挑烛花,半边脸被微黄的烛光熏的如玉般温润。
皇帝揽着她,指尖在她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你穿红的好看,这颜色衬你,只是颜色到底不正,大红更明艳。”
简宿涵被烛火晃的眼晕,侧身甩掉肩上的手,垂眸扔下剪子道:“陛下明知大红不是嫔妾能穿的,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
“傻,”皇帝一个使力把简宿涵拉到怀中,修长的指尖挑着她下巴,声音低沉的道:“朕围猎又不带着皇后,届时离了皇宫,你自然想怎么穿怎么穿。”
简宿涵秀眉一挑:“若有人嚼舌根子可怎么好?”
皇帝看着她,情绪淡淡:“那朕便拔了她们的舌头。”
这话有些凶残了,偏由他说出来就跟摘朵花似的轻巧,简宿涵微顿,心想若哪日皇帝有了新宠,自己怕不是也会成为那被拔舌头的人之一,片刻后,轻轻摇头:“一件衣裳罢了,穿什么不是穿,何必呢。”
换了旁的妃子,大抵会高兴皇帝的特殊对待,虚荣这种事最易让人迷失,然捧得高了,一夕坠地又当如何,远的且不说,只说近前,云婉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简宿涵总要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被冲昏了头。
皇帝见她似有心事,偏头反问:“你总这样闷闷不乐,朕赐下那么多锦衣华服,古董珍玩,竟也难博你一笑?”
皇帝后来赐下的东西,已经刻意照着简宿涵的喜好来了,能看出用了心的,只是她前世什么没见过,那些连城之物有或者没有,无足轻重:“陛下又怎知嫔妾没笑,说不定嫔妾在心里偷着乐呢。”
皇帝莫名想起了婉妃,那个将所有野心写在脸上,又出身卑微的女子,他一面抵着简宿涵耳鬓厮磨,一面低声同她说话:“你可知,朕初次将婉妃从宫婢提拔成贵人的时候,她是何神态?”
简宿涵不知他为什么说这个,正思忖着如何应答,皇帝便在耳畔轻飘飘吐出了四个字:“欣喜若狂。”
简宿涵道:“人之常情。”
皇帝绕起她肩上的一缕头发,继续慢悠悠道:“后来,朕将她从嫔位升至妃位,她却再无从前那般欣喜,甚至闷闷不乐了许久,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以为朕会封她做贵妃。”
简宿涵沉默片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当太后:“……陛下是觉得婉妃娘娘变了吗?”
皇帝似笑非笑:“她未变。”
只是从前他愿意满足她的野心,现在不愿而已,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或可看做帝王凉薄,情分到头了。
透过疏窗,院落外雨声渐歇,木樨早早过了花期,现在连枝叶也开始泛黄。
简宿涵喜欢的东西很多,但那喜欢都是浅薄且肤浅的,像天边流云,一吹就散。她现在想求的地位殊荣,只是为了生存,而非心中所喜,若有一日真正得到了,不过长松一口气,伤春悲秋的感慨一番高处不胜寒。
简宿涵也不怕得罪皇帝,懒懒支着头道:“是了,变的不过是陛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