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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通读诗书,宫中少有能说得上话的,如说一句“尧舜禹汤”,问“鸟生鱼汤”者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何原身品性不佳,云婉仪却还愿与她来往的缘故,实在是深宫寂寞无知音。
“贺几道一生画兰,三十岁许便已名满天下,五十岁许千金难求一笔,后至暮年,却是寂寂无名,笔力也大不如前。”
画师百家,云婉仪最喜贺几道的兰草,闻言重新看向手中的书卷,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许是年纪大了,手乏眼花力不从心。”
“非是手乏眼花,而是初心变了。”
简宿涵看向壁上的兰图,密林山涧,一株野兰悄然生长,蓬勃间另有一份傲然独立,实在是像极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三十岁前,贺几道寒窗苦读,后看穿官场污浊,游历山川,一心钻研兰草,与爱妻闲云野鹤,好不自在。”
不知何时,云婉仪手中的书卷往下落了落,简宿涵继续道,
“这幅《清风山幽兰涧鸣啸》图便是他的成名之作,贺几道凭此画名满盛京,多少人散尽千金只为求他一副真迹,可惜后来,金银蔽目,美妾腐心,气改心移,他不再珍爱敬重原配妻子,也不再有当初的一腔孤勇,野傲的兰草沾了脂粉气,与人间的俗花有何区别?”
上流贵圈的人都知道,简家大小姐喜欢美人,无论男女,只要谁长得好看一些,就能轻易跟她搭上话。
偏偏简宿涵对这种“以貌取人”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自认为喜欢美人,并不代表就歧视丑人,左右没碍着谁的事,这毛病也就不打算改了。
云婉仪似乎是没想到她有此番见解,闻言愣了一瞬,随后眉头微皱,低叹了一口气,
“难得你看的这么透彻,贺几道暮年所画,便如我院外的赫石兰一般,失了灵气,泯然众人。”
简宿涵心想这花可是皇上给种的,她要是顺着点头说“嗯没错这花确实丑,确实没灵气”,岂不打狗皇帝的脸,传出去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随着云婉仪踱步至窗边,简宿涵扶住窗框俯身,触了触赫石兰的叶片,
“我以前曾听过一句话,真正的花,开在山野烂漫处。”
她用檀木扇随手逗了逗院中的黄玉蝶,岂料那蝴蝶翅膀轻颤,悠悠的飞起,最后落在了她的鬓发间,简宿涵不由得巧笑嫣然,随后又觉不妥,用扇子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
“可天下之大,处处是山野,便也朵朵皆烂漫。”
她梳着飞仙髻,身着牙白的衫裙,外罩浅灰色纱衣,上用银线绣白鹤松枝纹,腰间系了条暗红的细绫带,尾端坠着白玉坠压裙角,持扇掩面,一笑风流生香,竟比身旁艳压后宫的云婉仪更生动夺目些。
☆、争
凌水阁外静静停着帝王的仪仗,一干奴仆跪在外间,大气也不敢出,白露心中暗暗叫苦,云婉仪素日不喜旁人贴身伺候,这时候想提醒也是没法了,只盼着主子不要说些什么出格的话来。
众人皆是卑躬屈膝,便显得那身着绯色团龙服的帝王愈发尊贵无匹,太元殿大总管吴庸不明白皇上为何忽然停在此处,也不让人通报,他将手中拂尘换了个边,敛着眉目试探性的低声问道,
“陛下……?”
“嗯。”
男子淡淡垂眸,声音低沉,不辨喜怒,那一声“嗯”也不知应了什么,只是站在原地隔着疏影盆栽,复又瞧了眼窗边的人影,可惜那持扇女子已转过了身,只瞧见发间坠着白玉铃铛的深红发带。
吴庸能在帝王身边贴身伺候,自然有几分能耐,闻弦音而知雅意,轻声解释道,
“陛下,似乎是……倚竹轩的简贵人。”
简宿涵并不受宠,他也是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号人物。按理说知晓美人何处,应该高兴才是,可这位帝王天生邪性,闻言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绯色袖袍中露出一截纯黑的滚金边箭袖,他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鹰似的锐利,
“朕问你了么。”
语罢转身上了銮驾。
“下次少自作聪明,回太元殿。”
吴庸见状有些傻眼,反应过来暗自抽了自己一嘴巴,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陛下不瞧瞧云婉仪么?”
“不瞧了,她整日说些诗词歌赋的朕也听不懂,头疼的紧。”
皇帝右手习惯性的抵住额角,挡住大半张脸,落下的阴影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边,哪一面却都不甚让人欢喜。
他久经沙场,少年戎马,通身的杀伐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更何况,这位帝王并不喜欢旁人直视他。
帝王銮驾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所见之人无不俯首叩拜,吴庸心里正想着事儿,耳边忽然冷不丁响了一句,
“简贵人……听着有些耳熟?”
吴庸反应过来,忙道,
“陛下,简贵人与云婉仪素来交好,许是您去瞧云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