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妮眨了眨眼。她的眼睛就像小猫的瞳仁，在这样不明不暗的光线里，黑黑的，亮亮的：“你和我说说话，我就困了。”
    韩廷回说：“那万一我越说，你越不困了呢？”
    白珍妮闭上眼睛：“不会的，我有点困了，能睡着。”
    韩廷问：“你试过？”
    白珍妮脱口而出：“当然了，我喜欢别人和我说话，然后两个人慢慢就都睡着了……”她说到这，才惊觉不对，她急忙睁开眼，看到韩廷还在看着她。
    他的面孔完全背着光，勉强能看得到他幽深的瞳孔，却看不到里面的情绪内容。
    白珍妮支吾道：“我……以前和蒋姝住一起的时候，失眠，每次她都这样把我哄睡着……”
    她自然是扯谎。喜欢听着身边人说话入睡的习惯，她一直都有。对谁都是如此。
    韩廷又何尝猜不到。
    但他只是笑笑，轻声说了句：“满嘴谎话。”然后伸出手，盖住了白珍妮的眼：“闭眼吧，我和你讲话。”
    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白珍妮的眼睛被韩廷微凉的手掌覆盖着，几乎是一瞬间便困了。
    韩廷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想听我说什么？”
    白珍妮轻声说：“随便说点，就行。”
    她的声音鼻音很重，因为感冒，也因为困。她感觉到韩廷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便没有了声息。
    其实白珍妮喜欢的，只是身边的人比她晚睡着而给她带来的安全感而已。至于身边人究竟是看书还是和她说话，又或者在做其他的什么事，都无所谓。刚才只是突发奇想，说让韩廷和她说说话。
    周遭还是一片安静。韩廷并没有开口。
    他的手掌从白珍妮的眼睛上拿开了，但白珍妮闭着眼，仍能感觉到韩廷在盯着她看。
    她听着韩廷细微的呼吸声，感觉睡意越来越浓。
    就在她的神智已经困得模糊的时候，韩廷的声音低低地传进她的耳朵。
    “……那次在化妆间，我帮你揉腰上的淤青，你还怪我来着。……那次之后，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亲密的。”
    “可是后来，竟然出了那样的事。我突然不敢亲近你了。总觉得……是我欠你的，明明你身上青了一块我都心疼，而那时候你浑身是伤……我想着，和你保持距离，好好地补偿你，我心里能舒服一点。”
    “结果，就是把你越推越远，把你送到别人身边。”
    “……我就不该让你拍隐秘的第二部。如果没拍第二部，那是不是就不会经历后面的那些了？”
    “原本我以为你就是爱玩……。没想到你也是见异思迁的。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
    韩廷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白珍妮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这是半梦半醒之间的真实。他说的内容好像很重要，但她太困了，无法思考。下一秒，便彻底进入了梦乡。
    白珍妮睡着的样子，眉眼舒展，呼吸声很轻。韩廷知道她睡着了，却不确定他说的话，她究竟还能不能听得到。
    但既然打开了话匣，他便将这些从未说出口的话，一并都说了吧。
    一个月后，话剧《芳菲》如期迎来了首演。
    排练这一个多月来，白珍妮一直都住在韩廷的别墅里，韩廷除了出差，也几乎每晚都回别墅。但首演的前一夜，所有的演员都住在离正式演出的大戏院不远的酒店里。
    白珍妮几乎一夜未眠。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紧张，诚然小部分原因，虽然她自己也不想承认——是因为韩廷不在身边。
    在这无眠的漫长的夜里，白珍妮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中纷乱异常。
    她担心明天演不好。虽然她所饰演的云君的每句台词都仿佛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话剧舞台，这段日子她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在台上出丑。
    她强迫自己入睡，脑子却似乎越来越清醒。
    思绪突然就回到了，那一夜。
    去韩廷的别墅里睡觉的第一夜。
    她感冒，鼻塞难受，燥热得睡不着，求着韩廷和她说说话。
    韩廷说了什么来着？
    在白珍妮非常有限的记忆里，她恍然间感觉，韩廷变相说她花心来着。
    想到这，白珍妮被自己逗笑了。韩廷怎可能说类似的话，真是太荒唐了。
    她又翻了个身，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睡不着啊。
    白珍妮干脆不睡了，来到窗边，看向窗外。
    这个时间，连魔都的市中心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零星的建筑还亮着顶灯，万籁俱寂。
    韩廷每年的这时候，都会去美国签约当年的情色展有关事宜。今年，偏偏是白珍妮首演的这几天。
    他说明晚肯定会回来，赶上她的首演。白珍妮没多当真，毕竟对韩廷来说，还是猎色的事情更重要。
    正这么想着，白珍妮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韩廷发来的微信。
    “在候机了。”
    美国现在正是中午。白珍妮看到这条信息，脸上掩不住笑，立刻给他回：“几点到上海？”
    韩廷几乎是秒回：“你还不睡？”
    白珍妮：“紧张……睡不着。”
    韩廷：“我马上关机，没法陪你说话了。”
    “快去睡。”
    韩廷发信息，基本不用表情，标点符号也用得极其标准。白珍妮每次看他的信息，都感觉他语气生硬，不近人情
    她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不打算回他了。
    手机又震了下，是韩廷发来了条语音，6秒钟。
    白珍妮犹豫了一下，点开，迅速地放到耳边。
    韩廷的声音里有些无奈：“珍妮乖，快去睡吧。明天话剧开始之前，我肯定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