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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折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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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线蔓延过喉咙,铸铁剑的剑刃并不锋利,将她的颈间划得血肉模糊。
    离月捂着喉咙无声的望着面前的两个人,张了张唇,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呼气声,宛若古旧的风破风箱叫人听着牙酸。
    殷红的液体渐渐流出身体,带走她最后的力量与精神。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抬起眼望向沈言璟。
    薄底锦绣云靴不染尘埃,血滴落在皂靴上晕染出一片小小的水晕,只有那白袜上闪现而出的一点点红方能显示出那液体真正的颜色。
    墨色的剑袖长衫挺拔,将人修衬的及其俊秀。对襟前团龙纹绣的精致,就连领口和袖口上的卷云纹也一丝不苟。这样清冷而矜贵的衣裳,穿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会显得刻板而不近人情。
    或是说,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穿起来比他更好看了。
    眼前的实现慢慢模糊,视线甚至已经现出了光斑。她吃力的眯起眼想要看清那个人,那张脸。可视野的焦距越来越小,那张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与身上的剧痛也渐渐不见了。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无力地仰躺在床榻上的小男孩儿,单薄的身子小小的脸蛋儿,却只有那一双眼睛出奇的亮,像是蕴藏了这世间的漫天星辰。
    就算是那双眼不能视物,可那其中闪现而出的光华,就像是照进深渊之中的微光,是叫人不能抵抗的梦想。
    也是她一辈子的梦想。
    “是你救的我?你真聪明。我叫沈言璟,是当朝齐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日后我会报答你。”
    “我……我叫离月。”
    一念错,步步错,此生无解。
    眼前的光点渐渐消散,身体的温度也随着血液的流出渐渐消失。苗疆蛊王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沈言璟与沈季平身上的禁锢同时解除。
    离月横尸,最有能力活着走出去的那个人,偏偏是第一个倒下去的。
    这闭目的苍天,从不肯报以人笑脸啊。
    三人身体各有损伤,也说不出谁所剩余的力量更多些。这一次换成了陆千凉挡在了沈言璟的身前,夺了沈言璟的佩剑斜指沈季平:“这回,这一架该我打了。”
    沈言璟并不阻拦,任由二人站成一团。
    那一剑穿胸之伤是怎么都不会好了,沈季平也不求着自己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玉华山,手上出剑也仅是狠辣无情,尽往陆千凉的要害上招呼。
    依旧是当初的师兄弟三人。
    二人比剑,一人旁观,三人也终会分出个胜负对错出来。
    长剑的剑锋交错,看得出飞扬的火花来。陆千凉笑的冷艳,宛若天山顶端带毒的雪莲花。
    手中长剑剑花飞扬,深深地回望沈言璟一眼,突然剑势一转:“今天,便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折剑式。”
    经历了离月一事,陆千凉也再不敢掉以轻心,不看着仇人断气在自己的剑下,她便绝对不会松下这口气。
    长剑像是荡着风,婉转的刮向脸颊。可那表面看上去柔和的劲风之中却暗藏杀机。沈季平手执长剑,最初还能抵挡上几式。到后来动作却越来越慢,动作也渐渐的消失在几乎刮骨的劲风之中。
    一场飓风,摧人性命。
    铸铁剑化作碎片散落一地,月镜尚且完好无损,却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沈季平望着自己的双手,声音带着怅然若失般的迷离:“原来,这便是折剑式。”
    折剑式,以折剑为名,以折剑为终。
    锋利的长剑折断,本就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崩弹的剑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像现在的沈言璟和陆千凉。
    他二人拼死一搏,谁又能真正胜着走出去呢?
    折剑式,本就不是生杀之术,可它却能剥夺人的力量。一念为恶,一念为仁。
    短剑的最后一片残片落地,隐在日光下的太阳,终于羞怯的露出了一张脸来。温暖的阳光遍洒大地,像是能涤荡这罪恶之处的豪光,还着世间一片浩浩净土。
    演武台上,二人相对,一人观望。
    总是输的那个,最后却赢了。总是赢得那个,最后却输了。
    一直冲在最前的那个,终有一次落了后。总是保护别人的那个人,也终有一次被人保护。
    这世间啊,因果福报,永无止休。正如法常寺的老和尚所说,因果轮回,象形相生,生死不休。
    可这苍茫人世之间,又有几个人真正看的清这因果福报所为何物?
    人终究不能逃过尘世后的那双翻云覆雨手。
    倾斜的天光落在肩头,暖洋洋的。陆千凉仰首,突然向着父母坟墓的方向遥遥一跪。
    “爹,娘。五年大仇终于得报,当初害您们的人已经血洒疆土,你们可看到了?”陆千凉在心中默念着,那目光所延伸到的远方,再也看不到那个严厉指导他们练武的父亲。
    也再没有,那个给他们留着糖醋排骨,用帕子替他们揩汗的母亲。
    也再没有晨起晨跑,憨笑着背着木剑,替她打到隔壁山头上讨回公道的诸位师兄。
    那些记忆,早已经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远方,再也触摸不到了。
    陆千凉手上断剑之余剑柄,这是沈言璟的佩剑,虽不如月镜,却也是难得的好剑,这一刻却毁在了她的手里。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沈季平,声音不带感情:“沈季平,爹娘还在天上看着,今天……”
    “就算是我败了,我也只会败给自己。就算是我死,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手中。”沈言璟突然大声一笑,提起手中的月镜搭在自己的颈上:“陆千凉,未来的每一天,每当你提起月镜都会想到今日,都会想到流淌在我身体里的,喷薄在你靴上的鲜血。不能做你一世所忠,我便做你一世噩梦!”
    话音落下,长剑横吻。
    喷薄的鲜血扬了老高,那殷红的鲜血不止喷洒在陆千凉的鞋上,甚至扬了她半身。
    沈季平诅咒她,日后每当她拿起月镜,便会想起他今日喷溅在她身上的鲜血。陆千凉俯下身子,捡起落在血泊之中的月镜,突然轻声一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其实我这个人,心狠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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